第一卷 第46章 认定有罪
挽秋忧心忡忡地压低声音:
“娘子,可要奴婢去请竹生小哥前来商议?”
阮如玉执起妆台上的一支玉簪,对镜比了比位置,声音平静无波:
“这谣言我们都已听闻,竹生那里怕是早就得了消息。此刻我若急着去找他,反倒显得沉不住气。”
挽秋似懂非懂地望着她。阮如玉转身,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孟淮止此刻应该正在回程的路上,若得知我独自面对这般污言秽语却隐忍不发……岂不更显得我懂事得让人心疼?”
但流言如野火,终究毫无意外地烧到了老夫人李氏的跟前。
次日清晨,李氏正由丫鬟伺候着用燕窝,管事妈妈神色慌张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啪”的一声,盛着燕窝的青玉碗摔得粉碎。
“混账!”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
“我孟家诗礼传家百年,何时出过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桌沿,指节泛白:
“现在满京城都在看我们孟家的笑话。书行才走了多久,她就这般不知检点!”
正所谓快刀斩乱麻,她当即派人将阮如玉押至正厅。堂内气氛压抑,连檀香也压不住那股冰冷的怒气。
李氏端坐于上首,面色阴沉如铁,目光如淬毒的银针,死死盯着被婆子押进来的阮如玉,不等她行礼完毕,便厉声斥道:
“跪下!”
阮如玉依言跪下,却挺直脊背直视着她。
“好你个阮氏!”
李氏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我孟家待你不薄,书行才去了多久?你竟就如此按捺不住,闹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来!此刻京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你还有何颜面自称孟家妇!”
既然孟淮止不在,阮如玉也懒得惺惺作态,她眼睫都未动一下:
“流言蜚语,母亲也信?”
“无风不起浪!”李氏猛地一拍茶几,茶盏哐当作响,
“若非你行为不检,举止轻浮,何以惹来这等污糟议论?我孟家百年清誉,绝不能毁在你手上!”
阮如玉抬起眼,眸光清凌凌的:
“母亲若认定儿媳有罪,何必多问?”
这般从容彻底激怒了李氏。她冷笑道:
“好个牙尖嘴利!既然你这般不识抬举,也别怪我不客气!”
“但凭母亲安排。”
阮如玉施礼告退,转身时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李氏的发难在她意料之中,但这老妇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狠厉与杀意,却让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孟淮止,你可得快点赶回来啊……
待阮如玉离去,李氏手中的沉香木佛珠串应声绷断,乌木珠子滚落一地。
“如今不过训斥几句,就敢顶嘴,可见她以前那般伏低做小都是装的!”
她的声音嘶哑,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如今看来,分明是早就存了不安分的心!”
怒火在她浑浊的眼中燃烧:
“一个无所出、不敬婆母的寡妇,占着孟家少夫人的名分,除了败坏门风,还有什么用?!”
她突然想起阮如玉过门至今始终平坦的小腹,
“若是她能怀上一儿半女,书行如今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这些想法如毒液般在她心中混合、发酵,最终酿成了一种阴毒至极的念头。
守寡有什么用?还不如去地下陪我儿!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异常冰冷、狠戾,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跟了她几十年、最知心也最狠得下心的老嬷嬷,声音低得如同鬼魅:
“她既然嫁给了我儿,生是书行的人,死……也该是书行的鬼。”
老嬷嬷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
老夫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滚着骇人的幽光:
“书行年纪轻轻,一个人在下头,该多冷清,多孤单……他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伺候着……”
她枯瘦的手指轻轻敲着床沿,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
“我这个做母亲的,总不能让他……孤身上路。”
老嬷嬷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吓得她几乎腿软。
这是……要让少夫人殉葬!
嬷嬷声音发颤:
“少夫人毕竟是……”
“毕竟是什么?”
老夫人冷冷打断她,目光如毒针般刺来,
她喘了口气,眼中狠意更浓:
“如今孟淮止不在府中,正是除去这祸害的良机。明日就将她遣送到城郊庄子上去……”
枯槁的手指缓缓收拢,攥紧了锦被:
“记得打点妥当,找几个‘山匪’,做得干净些。”
次日寅时,天色未明,两个粗使婆子便来到听花阁。不等挽秋应门,门便被从外猛地推开——
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面无表情地涌入屋内,身后跟着李氏身边那位面容冷肃的心腹嬷嬷。
“你们要做什么?”
挽秋惊骇地上前阻拦,却被一个婆子毫不客气地推开,踉跄着撞在桌角。
那心腹嬷嬷冷眼扫过屋内,目光落在刚刚起身、还穿着寝衣的阮如玉身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奉老夫人之命,送少夫人去庄子静思己过。少夫人,请吧。”
“放肆!你们怎敢……”
挽秋还想争辩,却被另一个婆子直接捂住了嘴,反剪双手捆了起来。
阮如玉心下一沉,知道李氏这是要强行送她走了,而且如此急切粗暴,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面上却迅速浮起惊惶与不可置信,挣扎着向后退去:
“不!我要见母亲!小叔叔这几日不在,我要等他回来……”
“由不得您了!”
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立刻上前,毫不怜惜地抓住阮如玉纤细的胳膊,用准备好的粗麻绳将她双手也反绑在身后,力道之大,勒得她腕骨生疼。
“唔唔!”
挽秋被堵着嘴,拼命挣扎,眼泪直流,却无济于事。
主仆二人如同货物般,被一路推搡着,从僻静的后门押出,粗暴地塞进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