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6章 可愿同往?
“早听闻这吏部尚书孟淮止,不仅是大齐皇帝跟前第一得力之人,掌着天下官员的命脉,更生得一副极好的相貌。”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般气度,京中这些勋贵子弟,哪个及得上他半分?”
侍女忧色更甚:
“可奴婢看他方才那神色,实在吓人得很,对公主您也并无……”
“你懂什么?”
殊嫣公主挑眉,自信满满,
“越是这样的男人,才越有味道。总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纨绔强上千百倍。至于他冷……”
她笑了笑,带着北戎儿女特有的奔放与大胆,
“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本公主看中的人,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华车驶入城中,那石破天惊的一幕却如同投石入湖,涟漪迅速荡开。
不过半日功夫,连深锁闺阁的妇人们都听闻了北戎公主是如何当众盛赞孟尚书风采,又是如何直白追问婚配的。
挽秋端着新沏的茶进来时,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惊诧与一丝难以言说的神色。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阮如玉手边的小几上,嘴唇嚅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阮如玉正临窗绣着一方帕子,她并未抬头,只淡淡问:
“怎么了?外面又有什么新鲜事,让你这般模样?”
挽秋迟疑片刻,终究没忍住,压低了声音,将听来的传闻一五一十地说了。
从公主如何盛赞孟淮止气度胜过北戎神山,到如何不顾礼法当众询问婚配,再到孟淮止那声冰冷的“并无”如何让公主笑逐颜开……
她说得仔细,一边说一边小心觑着阮如玉的脸色。
室内只闻针线穿过绸缎的细微声响。
阮如玉听着,捻着银针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呵,殊嫣公主……这一幕,与前世何其相似。
这位北戎明珠向来大胆奔放,看上什么便直言不讳,包括男人。
上一世,她也是如此当众对孟淮止表示兴趣,闹得满城风雨。
只是,结果呢?阮如玉眸色微深。
纵使公主百般示好,孟淮止那座冰山何曾融化过分毫?
最终,这位公主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嫁给了当时风头正盛、急需外部势力支持的六皇子,成就了一段看似风光实则各取所需的政治联姻。
这一世……她指尖微动,银针精准地刺入预定的位置。
这一世许多事情已因她的重生而悄然改变,这公主的心意,是否会引出不同的变数?
她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听的是早已烂熟于心的旧闻,语气淡漠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北戎女子,果真是不拘礼数,大胆得紧。与传闻无异。”
她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目光投向窗外,看着一隅灰蒙的天空,似在评价一件早已预料到的事情:
“小叔叔位高权重,风采卓然,引人注目也是常理。公主远道而来,见猎心喜,言行出格些,也不足为奇。”
挽秋看着她家娘子这副过分平静的模样,心里反而更加七上八下,忍不住低声道:
“可是…那公主身份尊贵,又那般…热情大胆,万一她真的……”
“傻丫头。”
阮如玉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了然,“公主如何想,是公主的事。小叔叔自有他的考量。这些朝堂上的事,我们何必操心?”
她知道结局,故而更能从容以对,只是心底深处,仍有一丝因变数而生的警觉。
“好了。”
阮如玉将绣绷轻轻放下,对挽秋柔声道,
“这些事听过便罢,不必放在心上。去把前日新得的那个绣样取来我瞧瞧。”
挽秋见她神色如常,这才稍稍安心,应声退下。
房门轻轻合上,室内重归寂静。
阮如玉不自觉望向窗外,眼前浮现的却是前世模糊的记忆——
盛大的婚礼,六皇子志得意满的笑容,以及那位最终嫁入皇家、眼中却失了最初光彩的南疆公主……
上一世的孟淮止,清冷寡情、权倾朝野,仿佛无人能撼动分毫。
这一世,她这只重生回来的蝴蝶,扇动的翅膀,会改变这些人既定的命运吗?
“并无。”
那两个字,冰珠似的,猝不及防地撞入她耳中,与前世他的回应毫无二致。
她微微蹙了下眉,指尖无意识地用力,那根细小的银针竟“啪”一声轻响,从中间弯折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正当她思绪纷乱之际,门外忽然响起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紧接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前。
孟淮止迈步而入,紫色的官服衬得他身形愈发修长。
许是刚从外面回来,衣襟间还带着凉意
他的目光在室内淡淡一扫,最终落在阮如玉身上。
“小叔叔?”
阮如玉忙放下手中的绣活,起身相迎。
她没料到他会这个时辰过来,方才那些关于前世的思绪还未完全敛去,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怔忡,显得有些可爱。
孟淮止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他沉默片刻开口,声音平和:
“三日后,宫中设宴,款待诸国使臣及来朝贵宾。”
阮如玉抬眸看向他,静候下文。
这等规模的宫宴,与她这守寡的儿媳理应无关。
“按制,正三品以上官员皆需携眷出席。”
他继续道,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桩寻常公务,
“我身边……并无其他女眷。”
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审视,也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的期待:
“你可愿随我同往?”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阮如玉心念电转。
万国来朝的宫宴,无疑可以洞察朝局、更是……拉近与眼前这个男人距离的绝佳契机。
她垂下眼帘,长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算计,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一片温顺与恰到好处的迟疑:
“小叔叔这……于礼制可合?如玉尚在守制期间,只怕……”
“无妨。”
孟淮止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陛下重开明,不系于此等虚礼。你只需答我——”
他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
“愿,或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