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5章 可曾婚配?

孟淮止随着内侍穿过重重宫阙,朱红宫墙在晨光中显露出庄严肃穆的轮廓。

踏入御书房,一股淡淡的药香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年迈的皇帝半倚在暖榻上,身上盖着明黄锦被,花白的须发在透窗而入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分明。

见孟淮止进来,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微微抬手示意免礼。

“淮止来了……”

皇帝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仍保持着天家的威仪,

“到朕跟前来。”

“陛下。”

孟淮止快步上前,在榻前躬身而立。

皇帝仔细端详着他,缓缓道:

“北戎使团三日后抵京,携了殊嫣公主同来。朕思来想去,这迎接的重任,非你不可。”

孟淮止正要行礼领旨,皇帝却摆了摆手:

“免了那些虚礼。你办事,朕放心。”

说着竟咳嗽起来,侍立的太监连忙递上药盏。

待气息平复,皇帝才继续道:

“北戎人粗野,但那殊嫣公主到底是女子,你需多加照拂,莫要失了我朝体统。”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孟淮止深深一揖。

宫门外,竹生牵着马匹静候。见孟淮止出来,立即上前:

“主子?”

孟淮止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中握紧:

“准备一下,三日后,迎接北戎使团。”

近日万国来朝的盛典将至,京畿之地早已喧腾数月。

各国使团车队络绎不绝,载着奇珍异宝与异域风情,涌入这座千年帝都。街巷市井之间,谈论皆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与即将呈现的煌煌气象。

然而,最引人乐道的,却非那些珍玩贡品,而是随北戎使团一同前来的一位公主。

传闻这位北戎国王最宠爱的掌上明珠殊嫣公主,不仅身份尊贵,更生得明艳动人,肌肤似蜜。

且性情活泼奔放,能歌善舞,与中原女子的含蓄婉约大不相同,引得无数人好奇向往。

一道出乎许多人意料的圣旨颁下,竟让深受器重的孟淮止全权负责迎接护卫北戎公主车驾进京,确保万无一失。

此令一出,更是将这位神秘公主的声名推向了顶点。

孟淮止本就年少权重,圣眷正浓,更兼容貌俊朗,本就是京中无数贵女倾慕的对象,由他迎接公主,无疑给这桩盛事又添了几分旖旎的遐想空间。

入城那日,可谓万人空巷。

大街两侧早早被金吾卫清出通道,但更远处的酒楼茶馆、甚至临街的屋顶树杈上,都挤满了翘首以盼的百姓。

喧哗声、议论声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人人都在翘首以盼,都想一睹异国公主的风采,更想看看那位冷面孟大人如何迎接这位特殊的贵宾。

城门口十里长亭,风光正好。

旌旗仪仗肃立两侧,鸿胪寺与礼部的官员们垂手恭候,气氛庄重而肃穆。蓦地,远处尘头起处,北戎使团的华盖车驾迤逦而至。

车驾停稳,侍女卷起鲛绡车帘,一道明媚窈窕的身影探出身来。殊嫣公主一露面,目光便越过一众迎接的官员,直直落在为首那人身上。

冬阳粲然,落在他一身绛紫色官袍上,玉带勾勒出挺拔腰身。

他负手而立,面容清隽冷肃,眉眼间仿佛凝着终年不化的霜雪,周身威仪天成,与周遭喧腾格格不入,似孤峰独立。

殊嫣公主眼眸倏然一亮,蜜色脸庞上绽开毫不掩饰的惊艳笑容。

她竟不顾身后使臣焦急的低声劝阻,提着裙摆向前几步,用带着有些异域腔调却足够清晰的中原官语,朗声笑道:

“这位大人生得真好!通身的气派,竟比我们北戎最高的神山还要令人心折!”

语惊四座!

一时间,万籁俱寂。鸿胪寺卿险些掉了笏板,礼部官员们面面相觑,个个强绷着脸,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偷觑孟淮止的脸色。连北戎的使臣都面红耳赤,连连以目示意,却拦不住他们这位性情如火的小公主。

孟淮止眉头骤然锁紧,下颌线绷得如刀锋一般。

周遭空气仿佛瞬间凝冻,那股子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冷冽威压,让离得近的几个官员几乎屏住了呼吸。

他目光沉静如水,掠过公主明媚笑靥,未起半分波澜,只微微颔首,声音冷澈如冰泉击石,不带一丝温度:

“公主殿下谬赞。舟车劳顿,还请即刻入城歇驾。”

言罢,侧身示意,动作间已是不容耽搁的送客姿态。

岂料那殊嫣公主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又上前一步,一双明澈大胆的眼眸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扬声问道:

“且慢!这位大人,不知……可曾婚配?”

这一问,比方才更加石破天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呼吸都忘了。这北戎公主也太过大胆!

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询问一位朝廷重臣的婚聘私事!

孟淮止的面色彻底沉了下去,眸中寒意骤深,锐利的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明媚又执拗的公主,最后停在众官员面面相觑的脸上。

他沉默了片刻,周遭空气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最终,他才从薄唇间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并无。”

得到这个答案,殊嫣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盛夏骄阳,绚烂夺目,竟带着几分计谋得逞的娇憨与满意。

“很好!”

她脆生生地丢下这两个字,这才心满意足,转身姿态轻盈地登上了自己的华车,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官员和使臣。

车帘落下,华车缓缓启动。

车内,随侍的心腹侍女这才敢低声开口,语气满是担忧:

“公主,您方才也太……孟尚书位高权重,性情又那般冷硬,您这般当众……若是惹恼了他,可如何是好?陛下遣您来,原是意在……”

殊嫣公主斜倚在软枕上,把玩着腕间一串璎珞,唇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打断了她:

“父皇的心思,我岂会不知?无非是想用我的婚事,为他换取最大的好处,或是嫁给某位皇子,总之是桩交易。”

她明澈的眼底掠过一丝叛逆与精明,轻哼一声:

“可我殊嫣又不是货物。既然横竖要嫁,为何不嫁一个我自己瞧得上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