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等我电话
这两个字,是陈阳心中最柔软,也是最坚不可摧的支柱。
那个即便在病榻上,也依旧会挺直脊梁,用布满皱纹的手,摸着他的头,说“我们家的娃,走到哪儿,腰杆子都得是直的”的老人。
那个教会他何为风骨,何为担当的老人。
陈阳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陈阳!陈阳?”王院士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脸上的狂喜化为关切,“怎么了?不舒服吗?”
陈阳猛地回神,他收起手机,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骇人的平静。
“王院士,”他开口,声音沙哑得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家中有急事,我必须立刻回去。”
“急事?”王院士一愣,“可是现在创世纪那边……”
“他们翻不了天。”陈阳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带着一种无可撼动的决断,“‘华夏一号’的后续工作我已经把核心流程和数据模型都留下了,你们按部就班推进就行。有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等我电话。”
说完他甚至来不及脱下身上的白大褂,转身就向外走。
“哎!陈阳!”
王院士还想再说什么但陈阳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的背影决绝得好比一把出鞘的利刃,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
中科院外的停车场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早已等候。
车门打开小姨陈静姝站在车旁,一向干练强势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虑和疲惫眼眶通红。
看到陈阳,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他。
“小姨。”陈阳的声音有些发颤。
“上车再说。”陈静姝松开他,将他推进车里。
车子引擎轰鸣,仿似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怎么会这么突然?”车上,陈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前几天视频,外婆的精神不是还好吗?”
“是帕金森综合征的并发症,急性呼吸功能衰竭。”陈静姝揉着发痛的眉心,声音沙哑,“今天下午,她和你二舅下了盘棋,还好好的。起身的时候,突然就倒下了。心跳,呼吸,一度都停了。”
陈阳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外婆晚年被神经退行性疾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折磨。
这病无法根治,只能靠药物维持,延缓病程,好比温水煮青蛙,一点点蚕食着老人的生命。
“现在情况怎么样?”
“在京州军区总院的特护病房,暂时用呼吸机稳住了。但是……”陈静姝的嘴唇都在抖,“但是各项生命体征,都非常不稳定。脑部CT显示,他的基底神经节,出现了大面积的异常信号衰减。郭元章院士他们,束手无策。”
郭元章。
这个名字,陈阳知道。
国内神经内科领域的绝对权威,泰山北斗级的人物。
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那情况,已经坏到了极点。
车子一路疾驰,直接开进了军区总院的特殊通道。
病房外早已站满了人。
二舅姐夫李正国,还有几个陈阳不认识,但肩上都扛着将星的军官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云。
看到陈阳和小姨赶到,二舅立刻迎了上来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此刻眼眶也是通红。
“小阳你来了。”
陈阳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那扇紧闭的病房门。
“我进去看看。”
“不行!”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拦住了他正是郭元章,“病人刚刚稳定下来不能受任何打扰。家属的心情我理解但请你们相信我们医生。”
他的语气很客气但态度却很坚决。
他身后的几个助手也都一脸严肃地看着陈阳,眼神里带着一种“家属请勿添乱”的审视。
“郭院士,”陈阳看着他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不是家属我也是医生。”
郭元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头微皱:“你是……”
“他是陈阳刚入职中科院生物医药部。”李正国连忙在一旁介绍。
“中科院?”郭元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搞基础研究的?小同志,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里是临床一线,不是实验室。病人的情况非常复杂不是你看几篇论文就能懂的。”
言下之意,你一个搞科研的别来临床指手画脚。
陈阳没有跟他争辩只是淡淡地说道:“把外婆最新的脑部功能性磁共振,还有血液生化全套的检测报告给我。”
郭元章的助手正要拒绝却被郭元章抬手制止了。
他深深地看了陈阳一眼似乎想从这个年轻人脸上看出些什么。
最终他还是对助手点了点头:“给他。”
或许在他看来,让这个年轻人看看数据的复杂性,让他知难而退也是一种办法。
平板电脑递到陈阳手上。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足以让任何一个医学生头皮发麻的数据流和影像图。
陈阳的目光在屏幕上飞速扫过,他的大脑仿若一台超级计算机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处理着海量的信息。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个刚才还被他们当成孩子的年轻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病房外死一般的寂静。
“不对。”
陈阳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什么不对?”郭元章立刻问道。
“你们的治疗方案错了。”陈阳抬头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郭元章,“你们现在用的是大剂量的多巴胺受体激动剂,配合单胺氧化酶抑制剂想强行提升他大脑内的多巴胺水平,对不对?”
郭元章瞳孔一缩。
这是他们专家组经过数小时紧急会诊才定下的方案,是目前应对这种情况最权威也是唯一的治疗方案。
这个年轻人只看了不到五分钟的数据,就精准地说了出来。
“这个方案理论上没错。”郭元章沉声说道,“但现在的问题是药物好像不起作用,病人的神经信号依旧在持续衰减。”
“不是不起作用。”陈阳摇了摇头,“是你们的药,投错了地方。”
他伸出手指,点在平板电脑上的一张脑部血流灌注图上。
“你们只看到了基底神经节的信号衰减,却忽略了这里。”他指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位于中脑的区域,“黑质致密部。这里的血流信号,几乎已经完全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