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城外叫骂

作为官场老油条,裴筠又怎会不懂陈砚话语里的意思。

既然锦衣卫能背这等恶名,裴筠便没有反对的理由。

“他们有交情,此事就交由陆总旗试试,若实在不成,我们再另想办法。”

裴筠话语间尽是体谅。

陈砚也就顺坡下驴。

走出大帐,陆中快步迎了上来,见陈砚点了头,他道:“本官早知此事能成。”

那些文官平素满嘴的仁义道德,真办起事来比他们锦衣卫还狠毒。

陈砚看了眼陆中惨白的脸色,便道:“骂阵由本官亲自来,你传递消息就是。”

上次攻打水军,陈老虎与陆中等人皆受了不少伤,这几日一直在海寇岛小心静养,若非朝廷军迟迟攻不下松奉城,陈砚也不会让陆中负伤前来。

陆中神情一凛:“陈大人可知这文官最该爱惜自己的名声,如此脏事该是我锦衣卫办。”

若抓他人妻儿老小来威胁的事传出去,陈砚必定被清流不齿。

官声若坏了,想再往上升就难了。

正因此,文官们私底下无论做了什么腌臜事,面上必定是品行清正。

陈砚意味深长:“本官不过是去城外骂阵,你锦衣卫用暗语传递消息,本官又如何能知晓?”

他又不傻,怎会主动败坏自己的名声?

双手往身后一负,他眉头一挑,笑道:“陆总旗信不信,此次骂阵过后,本官的官声会更好?”

陆中挠挠头:“此话要是别人说的,我陆中肯定不信,陈大人说的我就信。”

陈砚笑道:“那就走吧。”

转身,朝着松奉城外大步而去。

此次他身边的人都露了脸,现在也该他来露脸了。

他为了平叛可是办了不少事的,总不能不宣扬吧?

有功不表,犹如锦衣夜行,他陈砚是万万不能吃这等大亏的。

兰剑荣等人不远处站着,等陈砚走过,他们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陆中眉头一皱,停下脚步,对上兰剑荣:“你等跟着我们作甚?”

面对锦衣卫陆中,兰剑荣没了在帐内的火气:“本官连攻数日都无法破城,就想见识陈大人如何让城内人开门。”

其他人齐齐冷笑,虽未开口,脸上尽是嘲讽之意。

陆中心里不忿,正要再开口,就听陈砚道:“兰总兵可要睁大眼好好学。”

兰剑荣恼怒:“你既夸下海口,本官就看看你怎么叫开门!”

陆中憋着口气,本想反驳,奈何嘴笨,只能扭头期盼地看向陈砚。

陈砚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旋即将目光落在兰剑荣的甲胄上,嗤笑一声:“若非总兵攻不下城,又何须我一个文官上前骂阵?”

众武仿佛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武将打不了胜仗,被文官嘲讽,他们连回嘴的余地都没有。

兰剑荣更是眼皮跳个不停,正要嘲讽回去,就听陈砚继续道:“本官骂不开城门没什么要紧,总兵攻不下城,就等着君父降罪吧。”

此一句话便彻底让兰剑荣铁青了脸,盯着陈砚的双眼仿若在喷火。

陆中心情颇为畅快,立刻道:“待战事结束,本官必将此地事无巨细向上禀告!”

众将领脸色大变,不由多了几分惊恐。

陈砚向来不与手下败将多话,领着陆中走到北门。

此时已休战,城下将士就地吃饭休息,城墙上,一门门大炮对准城下,宁王的旗子随风飘荡,城上的将士们严阵以待。

陈砚按照地上的刨坑估摸着火炮射程,堪堪站在射程外,拧开带来的水壶灌了几口水润嗓子,旋即慢悠悠盖好挂在腰带上。

为了今日的骂阵,他可是做足了准备。

沉了沉心神,陈砚提起一口气,仰头对上城墙:“反贼宁王,沐浩荡天恩,享滔天富贵,上该敬谢天恩,翊卫圣躬,下该亲抚百姓,以安民心。然尔豺狼不思报效,反觊觎九鼎,兴无名之,祸乱一方百姓,致使父老泣血,民不聊生……”

如此一开腔,来看热闹的一众武将都懵了。

不是要让人开门吗,怎的骂起宁王了?

莫不是还指望宁王被骂醒,亲自开门投降不成?

城墙上的将领听出是骂宁王,赶忙派人去禀告。

自水军被击败后,松奉成了孤城,城内士气低迷,加之朝廷军持续不断攻城,宁王唯恐破城,便征用了城下一户人家的宅院,亲自督军。

每日他必要给众将士许诺种种好处,以振奋军心。

世人逐利,宁王以利诱之,果然大大提高士气,手下将士一次次击败攻城的朝廷军。

因此,属下极快就将其“请”了过来。

宁王登上城墙,就听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道:“背君弃义,是为不忠;祸乱苍生,是为不仁;背祖忘宗,是为不孝;枉顾人伦,视为不义,如此豺狼之性,天道不容,祖宗不齿,万民唾弃!青史之笔,留尔万年奸名……”

那骂声仿若一根根钉子,被铁锤一一砸进宁王的心口,使得宁王眼前一黑,险些被气晕过去。

身旁的将领赶忙扶住他,方才不至于让他在众将士面前失了脸面。

宁王缓过神,下面的骂声丝毫未停歇,且用词越发歹毒。

宁王自出生起便是锦衣玉食,所见之人从来都是对他恭敬有加,何曾被人如此当众叫骂过。

可他堂堂王爷,口才哪里能跟文臣陈砚相比,怒极之下,良久才憋出一句“竖子敢尔!”

可惜与那“天雷殛顶,神人共戮”比起来,实在软绵无力。

浑身沸腾的血冲向头顶,让宁王目眦欲裂,恨不能将底下的陈砚剥皮拆骨!

陈砚终于停下,拿出水壶慢悠悠喝了几口水。

就在众人以为他已经要歇下时,他将水壶往腰间一别,再次仰头,露出那张尚有几分稚嫩的脸,对着城墙上的宁王再次开骂。

宁王气得浑身发抖,狠狠指向城下的陈砚,转头对将领道:“用大炮轰死他!”

那将领小心翼翼道:“王爷,火炮打不了那般远。”

这下宁王连头发丝都在颤抖。

奇耻大辱!

简直奇耻大辱!

他城内两万将士,竟奈何不了一小小同知,任由一乳臭未干之小儿如此羞辱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