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要

但只有苏渝心知肚明,笵咸这小子狡猾得很。

他拉着自己出门,实则是想让自己为他打掩护。

毕竟有教书先生在旁,他便能堂而皇之地出门,而无需偷偷摸摸。

那位肥胖的管家,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他要去杂货铺,自然也不是真心考虑周全要给先生买东西。

他是想去找伍竹的。

对此,苏渝只是心照不宣。

那位盲眼少年,他也许久未见了。

笵咸边走边在心里琢磨着。

想当年,伍竹叔一路从京都将他带到儋州。

将他送到笵府后,便悄然离去,没有留下。

然而,他却在对面街角悄悄开了家杂货铺。

笵咸知道,伍竹叔是在暗中保护自己。

尽管这四年来,伍竹叔一直装作不认识他。

但笵咸却从未忘记。

那个盲眼少年曾背着他这个婴儿,走过无数路程。

也杀了许多想要取他性命的人。

他深知,伍竹叔对他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绝非虚情假意。

笵咸早已渴望踏入那家杂货铺。

面对这位既真心守护自己又刻意保持距离的瞎子叔,笵咸心中满是疑惑。

回想起伍竹叔与一位中年男子的对话,他们都对自己的母亲有所了解,笵咸不禁想向伍竹叔了解更多关于母亲的事情。

然而,他内心矛盾,不知是否应该主动与伍竹叔相认。

他担心,这样做会否打乱伍竹叔的计划?是否会引来追杀自己的敌人?如果真的去找伍竹叔,又该从何说起?这些问题如同迷雾,在笵咸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但在这众多疑问中,最让他纠结的是如何解释自己与伍竹叔相识的事实。

毕竟,在他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儿时,就已与伍竹叔有了交集。

婴儿哪会有记忆呢?思前想后,笵咸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是,笵咸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叹息。

苏渝在一旁静静地观察,并未打扰。

突然,笵咸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苏渝,眼中满是疑惑。

苏渝见状,温柔地询问:“怎么了?”笵咸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边摇头边说:“没什么。”接着,他转移话题道:“我是想问,先生想好要买些什么了吗?”

不知为何,笵咸总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一般,后脑勺隐隐发凉。

但他转念一想,苏渝又不会读心术,且自己看起来只是个稚嫩的孩童,他应该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思。

尽管如此,笵咸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苏渝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答案。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无法伪装。

但苏渝的眼神中只有真诚、温和与耐心,让笵咸不禁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或许是因为最近几日睡眠不佳,导致精神恍惚吧。

两人走进杂货铺,苏渝一眼就看到了那位瞎子少年。

他正端坐在竹凳上,专注地糊着一把油纸伞。

动作重复而机械,仿佛不知疲倦。

令苏渝惊讶的是,这位瞎子少年的模样与四年前一模一样,无论是面容还是那块蒙在双眼上的黑布,都未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听到门口有动静,瞎子少年并未转头,也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他只是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道:“两位要买什么,请自行挑选。”苏渝心中暗叹,这位少年的言行举止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刻板,对外界的一切似乎都漠不关心,除非是与笵咸有关的事情。

笵咸眼珠子一转,轻声对苏渝说道:“苏先生,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您……”

“究竟是谁赐予了你‘苏渝’这个名儿?”

“苏渝,这名字宛如天籁。”

“能想出‘苏渝’此名之人,必是才智过人。”

……

苏渝内心满是无奈。

他至于如此担心盲人听力不佳,捕捉不到“苏渝”二字吗?

又或是,忧虑盲人忘却了四年前携他一同见过苏渝的情景?

尽管这法子略显笨拙,却也算奏效。

那位糊纸伞的盲人,在听见“苏渝”二字后,终于抬起了头。

他先漠然地望向说话的孩子,随后,将视线定格在孩子身旁那位身着白衣的少年身上。

“是你。”

苏渝轻轻颔首。

“嗯。”

对此,他并未感到意外。

不论是四年,还是四十年,盲人总能认出他。

除非,记忆被抹去。

因此,笵咸先前那几声呼唤,实则多余。

况且,若要盲人注意,喊“笵咸”恐怕更为有效。

当然,他们其实无需言语。

盲人仅凭脚步声或呼吸声,便能辨识出笵咸。

盲人少年伍竹微微侧首,望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苏渝,你怎会在此?”

四年前与苏渝相遇,是在一个偏远村落。

那里距离儋州,相距甚远。

尽管盲人记得自己曾向苏渝许下承诺。

苏渝若有事,可找他相助。

但他未曾料到,会在此地与苏渝重逢。

当时,他并未告知苏渝自己会来儋州。

苏渝自行从柜台上取下一坛酒,坐下,浅笑。

“说来话长。”

“我正欲前往京都赶考,途经此地,盘缠用尽。”

“如今,在笵府担任小少爷的教书先生。”

苏渝不疾不徐,将自己进入笵府的原因阐述得清清楚楚。

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为好。

盲人的逻辑清晰,目标单一,便是守护笵咸。

故而,对于笵咸身边的人,他都要问个明白。

对苏渝而言,这并不复杂,三言两语便能讲清。

显然,对于苏渝的理由,盲人并未起疑。

他本就知晓,苏渝身上既无真气,也无杀意。

不过,问了,心里更踏实。

随后,伍竹再次落座。

苏渝沉默,伍竹也未再搭话。

于是,杂货铺内,再次陷入寂静。

苏渝浅酌两口酒后,心中不禁赞叹。

盲人这酿酒的手艺,着实不凡,这儿的酒,美味至极。

接着,苏渝开始在杂货铺内咸逛。

不得不说,这儿的每一样东西,都极为精巧。

不论是竹篓、竹篮,还是扫帚、油纸伞。

都编织得极为整齐,工艺精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