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这是在
从家里出来,冉听的心口有些堵。
晚风的凉意扑在脸上,这种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恐惧的心情让他的胃发酸。
亡故三年的亲人好端端出现在自己面前,明明是多少失去亲人的人梦寐以求的事,但冉听就是开心不起来。
这毕竟不是原来的世界。
他终归是要回去的。
如果回到正常世界,妹妹也会一并消失吗。
那他岂不是要再经历一遍分离。
夜色静谧,小区里的路灯很亮,冉听坐在灯光下,长椅冰凉的金属透过薄薄的衣料硌着皮肤,他呼出一口气,很想找人说说话。
可这种事情,他该去找谁说,谁会信呢。
闭了会眼睛,吸了一口带着草木香味的凉气,冉听想到一个人。
介知深。
他会信,他能懂。
此刻的介知深,正被一群人围堵。
李筝注意到介知深离开教室时桌上的书没带走,于是坚信他会回来拿书,带着弟兄们等了几个小时,终于看到了介知深的人影。
介知深一只脚刚踏进教室,李筝几人将他半包围起来,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介知深缓缓眨了下眼,不明所以:“这是在?”
李筝吐出嘴里剔牙的牙签,双手插兜,他比介知深矮了两三公分,得仰着头才显得有气势,“介知深,你真够混蛋的啊。”
介知深:“哦?”
介知深发出深深地疑问,但因表情太装被当成挑衅,李筝气得抬手,一声令下:“弟兄们,给我上!把这货绑到听哥面前,让他低头认错!”
弟兄们也是不含糊,说上就上,立刻围上来,拳头都怼到介知深脸上了,介知深躲都不带躲,面带笑容,礼貌问道:“各位,我犯了什么错?就算要打死我,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好。”李筝还挺听话的,他点头,示意弟兄们停手,“介知深,你平时跟听哥小打小闹约几场架打打就算了,这次干了这么过分的事,居然还置身事外装无辜?你犯了什么错,自己不清楚吗!”
介知深:“确实不清楚,劳烦细说。”
“我们听哥还在医院打胎呢!”李筝的唾沫星子差点喷到介知深的脸上,介知深微微侧了侧身子。
“你知道打胎对一个Omega来说有多伤身体吗!”
“打胎?”介知深脸上的笑意淡了,眉梢蹙起,难以启齿地问,“冉听怀孕了?”
不等李筝回答,介知深眼神空洞,追问:“谁的?”
“这个你最清楚吧!”李筝吼道。
“我为什么会清楚?”
介知深冤都要冤死了,但他不咸不淡的反应对冉听的兄弟团来说是逃避责任的表现!李筝势要为听哥报仇,再次举起了拳头,将要朝着介知深的脸挥下时,介知深兜里的手机响了。
介知深掏出手机,看了眼那串没有备注的数字,将手机翻转过去给李筝看。
拳头再一次被迫暂停,李筝皱眉问:“干什么?你还想接个电话再死?”
介知深:“你连你听哥的电话都不知道?”
“啊?”李筝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会。
……谁会记兄弟的电话号码啊,那么长。
“估计是孩子没打掉。”介知深一本正经地说,“我回医院看看。”
趁众人愣神的功夫,介知深在围着他的人圈里转身,光明正大地逃了。
留下一群弟兄面面相觑,“筝哥,那真是听哥的电话?”
“额……这个。”李筝摸摸鼻尖,“大、大概是吧。”
走出教学楼,介知深在黑夜下摁了接听键,电话刚接通,那边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显然不是在室内。
介知深眉头拧紧:“冉听,你从医院跑出来了?”
冉听的声音隔着电流传来,没什么起伏地“嗯”了一声。
“你不想要这条命麻烦直说。”介知深朝校门口去,步子越迈越急,“别死在外面给社会增添负担。”
“介知深,你说话真的很难听。”冉听顿了顿,嗓音透出点疲惫,“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吵架,你过来找我一趟,我有事告诉你。”
介知深:“在哪?”
冉听报了地址。
挂断电话,介知深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就走,中间催了司机两次。
学校距离冉听家有段距离,所以冉听才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介知深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坐得一身疲惫,满身火气,可当看到冉听单薄的身子在冷风里吹着,所有情绪就都突然哑了火。
“想冻死自己?”冷不丁的,身后飘出来一道低哑的声音,大晚上的,哪怕这道声音再好听也有些渗人。
冉听坐在冰凉的长椅上,慢吞吞地回头,月光在他的睫毛上渡了层跳跃的光,像细碎的银辉,亮晶晶的,配着眼睑下那块红,看得人心情复杂。
这是介知深第一次在冉听的脸上看到,脆弱、无助、可怜的表情。
他喉结滚了滚,问:“怎么了?”
“介知深。”冉听先叫了他的名字,然后说,“你不知道吧,我有个妹妹。”
介知深确实不清楚,他用身子挡上刺目的路灯,猝不及防的,听见冉听接着说:“我们俩是龙凤胎,我比他早出生那么几分钟,从小一起长大……三年前,她死了。”
介知深身形一怔,夜风卷着落叶擦过他的脚边,发出沙沙的响。
“自杀。”
“……”
空气有点凉,冉听和介知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沉默蔓延,谁都没再开口。
安静十秒有余,冉听抬起手,拽了拽介知深的衣袖,“介知深,你在听吗。”
介知深垂下眼睫,盯着冉听抬起又放下的手,声音难得柔了些,“在听。”
吸了一口气,他问:“为什么自杀?”
其实他没想问得这么直白的,因为这个字眼可能会激发冉听内心已经忘却的痛,所以介知深承认自己真的很不会说话,在脑子里思量半天,还是问得如此直白。
好在冉听没说什么,低着头解释:“因为爸妈常年在国外,初中我们俩就寄宿了,但没在一个学校,所以妹妹受欺负了我都不知道。”
“她长得漂亮,常年被学校的男同学拍私密照,逼迫威胁她和他们谈恋爱,在不知真相的人眼里,就是我妹妹经常换男朋友,滥交。”
“长此以往,她被造谣被孤立。”
“为了不让我担心,回到家她一点端倪都没有,报喜不报忧,笑着跟我说在学校的事,真相……都是她死后我才知道的。”
冉听的声音越来越低,唇瓣控制不住地哆嗦,“那天,她在浴室洗澡,好久好久都没有出来,我踹门进去时,浴缸里的水早就变得血红。”
“她割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