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章 遇刺
太后的脸色很差,她侧卧在床榻上,眼神中那股锐利和探究却丝毫未曾减少。
面对宫中的流言蜚语,她仍然心有顾忌。
“公主能有如此孝心,是哀家之福。”
话虽这么说,但柳溪还是从太后身上感觉到了距离感。
“皇帝下令,严禁宫中再传妖妃流言,公主不必忧虑。”
太后出言试探柳溪的反应,却被柳溪灵活的圆了过去。
“孙儿只忧虑太后何时能痊愈,年末将至,若无皇祖母与孙儿同乐,孙儿真的会难过至极。”
太后紧绷的心弦被柳溪三言两语拨松了,看向柳溪的眼波中多了些许慈爱。
她取下自己贴身的双鱼玉佩,轻放在柳溪手心。
“去吧,好孩子。”
皇帝很快便知道了四公主要启程前往灵山寺为太后祈福一事,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驾临忆怀阁探望柳溪。
霍凛一改往常模样,他着一身玄衣,长发绑成高马尾,衣料包裹住劲瘦的身子,腰间配了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
“朕让霍凛将军护送你离宫,灵山寺山高路远,公主千万小心。”
皇城门口,车驾浩浩荡荡。
没用的排场整了不少,柳溪只是去寺庙祈福三天,又不是出征打仗去了。
皇城门口的城墙上,贵妃身披大氅站在背风处。
“小贱人,卖弄乖巧还真有一套。”
“娘娘,我们为何不趁着太后重病时乘胜追击,一举将她赶出宫去?”
“蠢货!想咒本宫和王昭仪一样,落得一个降位禁足的下场吗!”
贵妃呵斥道,香迎立刻跪倒在地。
“哼,现在该说是王婕妤了。”
她甩了甩手,愤恨说道。
“陛下只是不想影响了大朝会的顺利进行,等除夕一过,那小贱人可就不会再这么好运了。”
马车上,柳溪打了两个喷嚏。
没等炙香反应,霍凛抢先在马车窗口外焦急询问。
“公主可是着凉了?”
无奈,炙香只能沉默的将取暖的碳炉靠近柳溪推了推。
柳溪拢了拢肩膀上的外袍。
“只是突然感觉到一股恶寒……”
霍凛叫停了前行的队伍,翻身跃上了马车。
他挑起门帘,带入一阵寒风。
“若公主身子不适,我们可以先找一处合适的地方落脚修整。”
柳溪朝外头张望了几圈,“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方便歇脚,等下天色暗下来,路便更不好走了。”
“多谢小将军关心,本宫身体无碍,继续前进吧。”
炙香瞧霍凛的眼神有些奇怪,马车重新晃动起来后,柳溪忍不住开口问道。
“炙香,有什么不对吗?”
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失礼,就连公主都察觉到了端倪。
“奴婢失礼了,求公主责罚。”
柳溪冲她眨眨眼,暗示她赶快从实招来。
炙香压低了声音,“呃,奴婢就是觉得,霍将军对公主您实在是殷勤。”
“而且将军看您的眼神,嗯,总觉得别别扭扭的。”
对此,柳溪有些后知后觉。
“……有吗?”
炙香猛猛点头,“公主您小心点,奴婢觉着这霍将军接近您的目的可不单纯。”
柳溪偷偷用手指挑起窗帘,从缝隙往外看。
霍凛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跟在柳溪的马车旁侧。
迎着光线照来的方向,他五官骨骼显得格外分明,柳溪的目光忍不住顺着他的下颚滑向喉结,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真是好一副美色啊。
霍凛偏过头,精准捕捉到了柳溪的目光。
“公主?”
“无事!”
柳溪猛地撤回手指,挑起的缝隙忽得消失了。
隔着窗帘,她听见外头传来一声霍凛的轻笑。
天色逐渐昏暗,周遭环境却愈发安静。
这诡异的安静让柳溪有些心慌,她下意识数着耳边杂乱的马蹄声,试图搞清楚这份不安的来源。
霍凛突然抬起手,车队急刹停住,柳溪的心脏也跟着一起猛然停滞了一下。
一阵风吹起马车的窗帘,箭矢破空飞来的声音划破夜空。
霍凛抽出佩剑,金属与金属碰撞迸出火花,在柳溪眼前闪过。
周遭的安静瞬间被打破,一群蒙面的刺客从四面八方涌现,将马车团团围住。
来不及做反应,霍凛立刻将靠近的刺客斩杀,鲜红的血迹染红他半张脸。
浓郁的血腥气唤醒了柳溪心底残留的,对于前世惨死在柳彦匕首之下的恐惧。
她浑身战栗起来,好像跌入了冰窖一样无法动弹。
霍凛一口气解决了三人,回身跃入马车,单膝跪在柳溪身前。
“公主,臣先带你离开。”
柳溪如受惊的小鹿,双眼瞪得很大,明明听见了霍凛的话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袖子下的手用力,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让双腿动起来。
“炙香,炙香怎么办。”
炙香显然也被这阵仗吓坏了,可她却鼓足勇气,结结巴巴的说道。
“公主别管我,我,我能保护好自己!”
霍凛将自己的袖箭解下来,三下五除二替炙香戴上。
“刺客的目标并不是你,等我带公主离开后,他们一定会选择追赶我们。”
“炙香姑娘在车内躲好,我的随行侍卫会保护你的安全。”
炙香慌张询问,“那公主怎么办,不能让公主涉险的!”
霍凛抓住柳溪的手,将她身子带向自己。
“公主,您相信臣吗。”
柳溪飞速反应,“与其留在这被人瓮中捉鳖,不如冲出去。”
“好!搂紧我的脖子!”
霍凛单手便将柳溪打横抱起,借助马车跃上马背,另一只手则用长剑砍断连接绳。
“驾!”
他们并没沿着山路逃离,反而是钻入了两侧的密林中。
树枝从两人身侧飞速刮过,霍凛用臂弯护住柳溪的头,可锋利的枝杈还是在柳溪的身上留下或轻或重的伤痕。
她紧咬着牙,忍着身上的剧痛。
这种情况下,她不想成为霍凛的拖油瓶。
两人驾马疾行了不知多远,将身后刺客甩开了一些距离。
霍凛在一处山涧停下,此处地势平坦,四面八方都有可以行进的小径。
他一边将柳溪抱下马,一边解释道。
“刺客很快便会追上来,这匹马还能拖延些时间,我们得先想办法找个庇身之所。”
柳溪扶着霍凛的双臂,滚烫湿润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
她低下头,盯着被鲜血染红的掌心。
“你伤的很重。”
霍凛没有回答,他自然地牵起柳溪那只手,挑选了一条看着显眼的路。
反其道而行,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没走多久,天色黑了个彻底。
借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月光,霍凛找到了一处狭窄的山洞。
洞内潮湿,但却避风,不至于让两人冻死在深秋夜晚的寒风中。
柳溪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疲惫和病痛交织袭来,让她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霍凛怀中。
她额头很烫,身上的伤口也有恶化的倾向。
霍凛毕竟是军营中历练长大的,即使他身上的伤痕远比柳溪深得多,却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多负面影响。
此处距离灵山寺还有将近十余里,若强行顶着寒风步行,公主的身子定然吃不消。
霍凛担忧的抚上柳溪额头,眼下只能先在洞内生火,尽量让公主暖和些。
为了不让火光暴露他们藏身的位置,霍凛砍倒几棵矮树,遮掩在洞口处,这才回到洞内将火堆点燃。
洞内石壁上渗出干净的溪水,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霍凛扯断衣摆,借溪水清洗干净,敷在柳溪滚烫的额头上。
柳溪烧得有些神志不清,口中喃喃哭诉了几声。
“凭什么……我还不想死……”
“是臣疏忽,让公主受苦了。”
霍凛心疼的重复着,小心翼翼将柳溪搂进怀中。
就这样,柳溪依偎在霍凛怀中沉沉睡去,直到次日清晨,天空重新亮起。
柳溪动了动身子,身下热乎乎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趴在了霍凛身上。
霍凛胸膛平稳的起伏,紧闭的双眼上睫毛微颤,大概是还睡着。
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外袍紧紧裹在柳溪的身上。
柳溪赶忙起身,往旁边的火堆中添了些木条树叶,又将衣物盖在霍凛身上,以免他冻坏了。
她挽起袖子瞧了瞧伤口,惊讶地发现上头敷着碾成泥的草药。
这一晚上,也不知道霍凛独自折腾了多少事。
柳溪在霍凛身侧趴下,小心的拉扯着他的里衣。
“明明摘了草药,怎么不顺便给自己也敷上些。”
刚小声嘟囔了一句,霍凛便醒了过来。
四目相对之时,柳溪两根手指捏着霍凛的衣襟,他洁白的胸膛刚好袒露无疑。
下一秒,柳溪原地弹了起来,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霍凛,语无伦次。
“我是想看看你的身子,不是身子,是伤子,什么伤子……”
看着柳溪脸上那少女无措的神情,霍凛忍俊不禁。
“多谢公主关心,臣无碍,反而是公主,觉着好些了吗?”
他站起身来,将衣袍重新穿回身上,柳溪脸蛋烫的厉害,干脆背过了身去。
直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息,柳溪才小声开口。
“有将军这个人肉暖炉在,想不好都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