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晏听南,念经给我听好不好
刚出城,天色就沉了下来。
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起初稀疏,很快就连成一片。
车轮碾过湿滑的盘山路。
山势渐陡,雾气浓得化不开,缠绕着墨绿的林海。
苏软握紧方向盘,全神贯注。
抵达栖云古寺时,天色已近昏暝。
四个斑驳的隶书刻在石匾上,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没有香火鼎盛的喧嚣,没有旅游开发的痕迹。
只有雨打山林,万籁俱寂。
这里只接待少数寻求真正清净的权贵或居士,平日僧侣寥寥,香客罕至。
苏软撑着伞下车,雨水瞬间打湿了裤脚。
寺门虚掩。
苏软推门进去。
正殿门开着,里面光线昏暗,只燃着几盏长明灯,映着肃穆的佛像。
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小沙弥从偏殿转出来,双手合十,声音稚嫩。
“施主,天色已晚,山路难行,可是要挂单?”
“是。”
苏软收起伞,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麻烦小师父,住几天,静心。”
小沙弥点头,引她入内。
穿过幽静回廊,雨水顺着古老的瓦当汇成水帘。
刚转过一丛翠竹,苏软脚步猛地顿住。
前方禅院月洞门下,一道挺拔身影立在廊下,正望着漫天雨幕。
棉麻素衣宽大,也掩不住肩背的轮廓。
腕骨缠着那串熟悉的紫檀佛珠。
晏听南。
他似乎察觉到视线,缓缓侧头。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穿过雨帘,落在她身上。
他的眼神像沉冷的深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丝强行压下的惊愕。
“晏总?”
苏软率先开口。
“好巧。”
她走过去,雨水在廊下汇聚成小流。
“我也是觉得最近太浮躁,想找个清净地方沉淀几天,没想到栖云古寺这么灵验,一来就遇到熟人了。”
晏听南目光扫过她被雨水打湿的鬓角和肩头,又迅速移开,看向雨幕深处。
“是挺巧。”
“京市到西南栖云古寺,两千多公里。”
“苏小姐这清修,跑得够远。”
他没有半分偶遇的意外,只有你编,我看着你演的心照不宣。
苏软面上撑起无辜,甚至往前凑了半步。
“心不静,自然要跑远点。”
“这不,听说栖云古寺最是灵验,能涤荡凡尘俗念。”
“晏总不也千里迢迢来了?”
“可见这地方,是真能让人沉淀下来。”
晏听南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
“西南湿气重,山路难行,苏小姐这身娇体贵的,怕是不习惯。”
这话听着是提醒,实则字字是逐客令。
苏软学着他的腔调,笑意更深,带着点挑衅。
“我就喜欢这湿漉漉的劲儿,沾点地气儿,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你说是不是,晏总?”
晏听南薄唇紧抿,没应她的话。
苏软浑不在意,转头对小沙弥笑。
“小师父,麻烦安排间清净禅房。”
她目光扫过晏听南,语气自然。
“我看晏总隔壁那间就挺好,方便请教项目。”
小沙弥不疑有他,点头应下。
晏听南捏着佛珠的指节收紧,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
他没说话,转身径直回了自己禅房。
木门合拢的轻响,在雨声里格外清晰。
……
晚上十点,禅房内。
晏听南端坐案前。
一灯如豆,映着他紧绷的侧脸。
面前摊着抄了一半的《心经》。
墨迹未干,笔锋却失了平日的清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浮躁。
她来了。
真的来了。
像一团烧不尽的野火,追到这佛门清净地。
他强迫自己凝神,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落不下去。
窗外,雨势骤然加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像密集的战鼓。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夜幕!
轰隆——!!!
惊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雷声刚落。
隔壁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重物砸落在地。
紧接着,是一声短促压抑的惊呼!
晏听南身体猛地绷直!
笔尖失控,一大滴浓墨狠狠砸在抄了一半的经文上,洇开一片污浊的墨团。
他盯着那团墨迹,像盯着自己骤然失序的心跳。
雷声还在天际滚动。
隔壁再无声息。
死寂。
比刚才更磨人的死寂。
晏听南豁然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
他几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自己禅房的门。
隔壁的门紧闭着。
他几乎没有思考,抬手就重重拍在门板上!
“苏软!”
声音沉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
门内安静了一瞬。
随即,门被拉开一条缝。
苏软一件棉质睡裙,长发微乱,散在肩头,小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
“晏听南?”
她声音带着点受惊后的微颤,湿漉漉的眼睛望过来,像只被雷声吓坏的小鹿。
晏听南目光扫过她单薄的身形,确认没有明显伤痕。
“怎么回事?”
他声音依旧冷硬。
“没什么。”
苏软垂下眼睫,声音细弱。
“雷太响了,吓了一跳,没站稳碰倒了香炉架。”
晏听南紧绷的肩线并未放松。
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堵着门框,没有进去的意思。
“怕打雷?”
他语气带着审视。
苏软抬眼看他,眸底水光潋滟,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无助。
“嗯,从小就怕。”
她轻轻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襟。
“这山里的雷太吓人了。”
又是一道闪电劈过!
苏软身体猛地一颤,低呼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往前一扑!
额头抵上他温热的胸膛,双手紧紧攥住了他腰侧的衣料。
“晏听南,我害怕。”
她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哭腔,挠在他心尖最痒最软的地方。
“别走……”
她气息喷在他颈侧。
晏听南身体瞬间僵直!
她身上那股熟悉的甜暖果香,蛮横地钻进鼻腔,攻城略地。
柔软的身躯紧贴着他,微微发抖,像寻求庇护的幼兽。
晏听南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理智在疯狂叫嚣。
推开她!立刻!马上!
但身体却像被定在原地。
“苏软!”
他声音嘶哑,带着警告的怒意。
“松手!”
“不松。”
苏软反而抱得更紧,脸颊在他胸膛蹭了蹭。
“佛祖面前,心肠这么硬?”
“看我怕成这样,也不管?”
“就一会儿,等雷过去。”
她仰起脸,下巴抵着他胸膛,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红唇近在咫尺。
“你念经不是最能静心吗?”
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钩子。
“你念给我听好不好?”
“晏听南,你躲到这里念经,念的是清心咒。”
“还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