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鹊起无名 第三章 雁峰门下
达山虽并不在高山之列,却也险峻异常。非山上雁峰派弟子者不能上下自如。乔康奇一踏上山道,便不免怨道:
“这达山竟比南城山还要陡,真不知那雁峰派立派宗师是何想法,竟立于悬崖之上!”边想着边从腰上取下酒葫芦饮一口,想起装的是清水后双脚更似重了千斤。
此时正是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锦霞透过层层树叶照在乔康奇身上,乔康奇望住天边一抹红淡淡一笑,摇了摇头继续走山道。这时忽而从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少侠可是南城派的弟子?”乔康奇回头,下方山道一位身着练功服、扎着高髻,身形精瘦的雁峰派年轻弟子正向他挥手。那弟子三两步追上来道:
“少侠是要去我们雁峰?早听闻南城派轻功非其他门派能比,在下雁峰派丁裘斗胆,想与少侠比试一下!”
乔康奇笑笑道:“少侠还不敢当,在下南城派乔康奇,正愁独自上山也颇无趣,丁兄弟想如何比试?”
“你与我沿这山道,直奔山峰我派大门而去,看是我们谁先到如何!”丁裘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既然丁兄弟开口了,那我便也奉陪到底!就以这落叶为号!”乔康奇拾起一片叶掷向空中,二人盯住那叶,在叶落地那一瞬只听得“蹭!”“蹭!”两声,二人从山道蹬地而出,皆身轻如燕,落地时脚尖轻轻巧巧一点便又如箭般跃出数丈。
丁裘看自己与乔康奇齐头并进,不自觉露出骄傲的表情。乔康奇不动声色,偷偷从怀里取出一捧石子,一弹指将那石子送在丁裘足底,丁裘吃痛眉头一皱,腿脚不自觉软了一下,乔康奇嘴角微扬,脚下猛地发力将丁裘甩在身后。
“丁兄弟,在下先走一步了!丁兄弟切莫着急!”乔康奇如一支离弦之箭朝山上奔去,丁裘眼见追不上,正欲停下怨乔康奇的小伎俩,忽又悟到其妙思:
“方才乔兄发力时的速度之快,即使我未脚滑也绝无追上之可能,乔兄莫非是欲取胜又不想使我难堪?”便不自觉点头称赞起来,又加快脚步上山。
自山道而上,穿过密林眼前便豁然开朗,尽管山体仍颇险峻,树木稀少后空间便大不少。一面铜铆红木山门立在空地侧,牌匾上书“雁峰派”。门后又另有山道,两弟子守于门前,瞧见乔康奇便警觉起来。
“自此前去乃我雁峰派地界,来者报上姓名。”一弟子朝乔康奇喊。
乔康奇抱拳道:“叨扰!在下南城派乔康奇,我师五十大寿将至,此行前来将请柬交予贵门,”
二弟子听闻来者南城派弟子,忙笑脸相迎。乔康奇再抱拳行礼,进了门。不多时,丁裘也至门前,见二人便问:“阿良阿广,方才可有一南城派少侠上山?”
“回丁师兄,确有一南城派少侠进去了,说是来送请柬。”两弟子答道。
丁裘拿衣袖擦擦汗,道:“他原来是为这个…你们二人守山门辛苦了,闲时我请你二人饮酒!”言罢便也进了门,二人忙谢丁裘。
一进山门便见条看不到头的阶梯,沿着陡峭的山体间如盘龙般弯上,两侧山壁上无一藤一叶,应是常年有人修整。那阶梯已被踏得泛光。天色渐暗,乔康奇不自觉加快脚步。
“乔兄!乔兄!且等我一等!”丁裘已赶上乔康奇。乔康奇取下葫芦扔出,道:
“丁兄弟莫嫌这葫芦里是清水,实是未找到酒家!”
丁裘接那葫芦豪饮一口道:“无妨!清水解渴更甚。”又交还于乔康奇,“南城派轻功果真厉害!丁某甘拜下风!”
“哪里的话,不过是方才我使了点手段罢了,丁兄弟莫笑话我。”乔康奇赔笑。
“天色已晚,乔兄将请柬交予我师后再下山也颇不便,届时还请乔兄到侧院客房歇息,我片刻便去打点好。”丁裘道。
“那便麻烦丁兄弟了!但你们派之地界也确颇险了,走得我好生辛苦呀!”乔康奇笑道。
丁裘摆摆手,摇头道:“乔兄勿见怪,哪怕我派弟子也难爬这山道。乔兄有所不知,我雁峰派百年前祖师本是江湖中高人其一,选择建于达山雁峰之上,乃是厌倦了世间功利争端,欲求一个清静去处。这雁峰为达山上险峭之首,寻常人不可登上此峰,唯有听闻我祖师之名一心求武之人不惧这峰,久之也便发展成雁峰派。”
“原是如此…令祖师方崖之事,我此前也略有耳闻,只知是百年前的绝顶高手,不曾想竟还有这样的故事。”乔康奇点点头。
谈到此处丁裘皱起眉,道:“只恨祖师后百年间众弟子不争气,今时我派武学多有失传,祖师的神功更是绝迹…”
二人话语间已行至雁峰派地界,太阳西沉灯已点起,穿过门后墙内一两弟子正扫着大院,见着丁裘皆停下手中扫帚,抱拳到:“丁师兄回来了。”
“福清福安,去西侧院挑一间上好的客房收拾一下,这位少侠是南城派的使者,天色已暗需留宿一夜。”丁裘道。
“明白,这就去准备!”二弟子向侧院行去。丁裘又转身向乔康奇道:
“乔兄请随我前去大堂后院,这个点我师应已吃过饭,正在房内歇息。”
“令师既在歇息那我今日便先不扰了,也怪我上山手脚颇慢,那待明日再将请柬交于令师吧!今日麻烦丁兄弟了。”乔康奇字未落地,腹内便发出声响。
“想必乔兄是整日未吃饭了吧?”丁裘笑道“我吩咐过伙房为我留些饭菜,乔兄不嫌的话与丁某同去吧!”
乔康奇摸摸肚子,窘迫地笑着点了头。
饭后丁裘将乔康奇领至准备好的客房,闲谈片刻便走了。月上枝头,乔康奇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披上衣裳提上剑出客房。天上无云,明月下整个西侧院好似一汪清潭,恰使乔康奇来了兴致,利剑出鞘舞了起来。月光附在剑上照得剑身银光迸发,舞起来如雷霆霹雳一般,使人眼花缭乱。一段舞罢,乔康奇提起葫芦饮一口清水,一旁传来声叫好。
丁裘提一陶罐在侧院门前,“南城剑法以凌厉迅猛著称,名不虚传!果真如狂风骤雨般,丁某一猜便知乔兄未寝,特取来从前藏的酒来与乔兄对酌!”又将陶罐掷向乔康奇,乔康奇单手接下,揭开盖尝一口道:
“好酒!丁兄弟费心了!”便收剑回鞘,请丁裘同坐于院中。“丁兄弟夜深也不眠,又是有何心事?”
丁裘也饮一口,道:“实不相瞒,雁峰派近年来日益衰微,众弟子愈发显享乐之风,我师现任掌门樊列东似是不予理会,丁某实是担心我派未来...”
“既是未来之事,又何必忧心呢丁兄弟?依我拙见,雁峰派既有丁兄弟一般弟子,又怎会没落,丁兄弟当莫愁前路,遵循本心尽力而为,若掌握当下,想必未来也定是一片光明!”乔康奇给丁裘满上一碗,自己也豪饮一口。又道:
“我也不瞒丁兄弟,只是丁兄弟莫在外说。”又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我那师父才是迂腐之极,我南城派除剑法和轻功,传闻还有众前辈留下的各奇招异术,被我师继承掌门后封存在后山某处,说是以南城剑立派,当以南城剑为正统,切莫学杂。虽不知真假,但还是存疑的好。”
“乔兄放心,丁某与你抱相似之惑,定会保守!”丁裘拍拍胸脯。
“其实说来也不值一提,罢了罢了!如此好的月色配好酒,不赏倒是你我不解风情了!丁兄弟,饮酒!”乔康奇给自己也满上。
“乔兄潇洒过人!既是如此,丁某也不再多想!敬乔兄!”丁裘一饮而尽。
满月皎洁,无一丝一缕云霞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