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破局
便在陆沉渊心神受制的刹那,一名邪修已是狞笑一声,化作一道残影,径直扑至近前!
上官楚辞见状,一双秀眉登时竖起,心中又急又怒。
她如何不知,这魏拙是瞧出她处处回护陆沉渊,故而行此围魏救赵之计。
上官楚辞身形一掠,便如一片流云,欲抢先一步,去解陆沉渊之围。
然则魏拙算无遗策,又岂会容她轻易得手?
只见他笔锋一转,那余下的一众墨人虚影,便如得了号令般,自四面八方合围而上,刀光交织成网,竟是将她与陆沉渊二人之间的通路,死死隔断。
“陆兄!”上官楚辞情急之下,一声呼唤已是脱口而出。
她此刻心急如焚,却知强冲不得。
这画中之阵,虚实相生,神识相连,乃是一座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杀局。
若无万全之策,贸然闯阵,非但救人不成,反要将自己也陷进去。
一念及此,她银牙暗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也罢!你既要与我比一比谁的手段更高,我便让你开一开眼界!”
只见她左手捏了个奇特法诀,右手长剑一振,竟是闭上了双眼。
她这一闭眼,周遭的刀光剑影与森然杀气,仿佛尽数消失。
她的心神,已然沉入了丹田识海之中。
那片识海之内,只见一片霓虹光影裹挟着中间那团由0与1构成的奇火,火势忽的浓烈了几分,照开周围更多的浊流。
更多疯狂的呓语伴随而来,然而方圆十丈之内的一切,却比方才睁眼时瞧得更加分明。
那魏拙的画阵,在她眼中不再是无懈可击的杀局,而是一张由无数因果线条构成的逻辑之网。
每一名邪修的动向,每一道刀光的轨迹,乃至那魏拙每一次落笔所引动的气机变化,皆化作了可以计算、可以预测的数据流。
更重要的是,在她全力催动逻辑之火后豁然打开的视野之中,那面悬于墙上的巨大画卷,其上原本天衣无缝的墨色气机,竟是出现了一处微不可察的破绽!
那破绽,正是魏拙全力催动画阵运转,不得不以自身精血魂魄去填补的核心枢纽!
“就是那里!”
上官楚辞忽地动了。
她身形不进反退,竟是朝着那三名围攻她的邪修直直撞去!
那三人见她不闪不避,皆是面露狞笑,手中钢刀齐齐劈落。
眼见她便要香消玉殒,血溅当场。
却见上官楚辞于那刀锋临头的前一刹,身形陡然一矮,随即不可思议的向旁侧滑出半尺。
这一下变故来得太快,那三名邪修的刀招已然用老,竟是收之不及。
只听“嗤嗤”几声轻响,刀锋虽是划破了她的衣衫,带起一片血花,却终究只是轻伤,劲力已失了大半。
上官楚辞疼得下意识银牙暗咬,手上动作却不受影响。
只见她左手自怀中摸出一枚不过寸许大小,通体温润的羊脂玉佩。
那玉佩之上,雕着一尾首尾相衔的阴阳双鱼,瞧来古朴无奇。
只听上官楚辞口中轻叱一声:
“敕!”
那玉佩陡然大放光华!
上官楚辞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仿佛有一扇无形的大门被强行推开,一股远比平日里要庞大数倍的浊流信息,霎时间冲入她的识海!
她那张俊秀的脸庞一下子变得惨白,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识海之内,那片由逻辑之火照亮的霓虹都市,其边缘地带的无数灯火,在这股浊流的冲击下,成片成片地熄灭,化作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便是启用此宝的代价!
然则这代价,却也换来了惊人的回报。
“着!”
她将那玉佩陡然射出,去势之快,竟在空中拉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
这一着,不取魏拙,不伤邪修,其目标,赫然正是那画卷之上那处看似寻常的枯木墨痕!
魏拙见状,那张枯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骇欲绝之色!
他如何也未曾料到,对方竟能看破他这画道之术的命门所在!
他待要变招回护,却哪里还来得及?
只听得“嗤啦”一声,宛如撕裂一块坚韧的绸布。
那枚玉佩已然透画而入,正正打在那枯木墨痕之上!
霎时间,整幅画卷光华乱颤,其上山石崩塌,枯木成灰,无数墨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四下乱窜,最终“轰”的一声,化作漫天纷飞的墨点,消散于无形。
“噗!”
魏拙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大口心血,那张纸做的脸庞更是裂开了数道狰狞的口子,身形摇摇欲坠。
那后院之中,所有由墨汁化作的邪修虚影,皆在同一时刻,化作一滩滩腥臭的墨水,消散无踪。
场中,便只剩下那最后一名持刀劈向陆沉渊的真人邪修。
他失了画阵加持,攻势一滞,陆沉渊已借此空隙,挣脱了束缚。
只见陆沉渊不退反进,反手一刀,便将此人逼退数步。
一场泼天也似的杀局,竟被上官楚辞以这般石破天惊的手段,于顷刻间强行破去!
然则,她也并非全无代价。
方才她强冲刀阵,虽是避过了要害,右臂却依旧被刀风扫中,一道血口自肩头划至臂弯,鲜血汩汩而出,将那月白绸衫一下子染红,触目惊心。
“楚公子!”
陆沉渊见状,心头大急,抢上一步,便要去扶她。
他目光到处,却不由得瞳孔一缩。
只见上官楚辞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之内,竟无半分寻常血肉,而是一片细密繁复的纹路!
那纹路纵横交错,时有微光在其间缓缓流淌,便似一张藏于人皮之下的机关枢纽图,透着一股子非人之物的冰冷与陌生。
再看她那只握着玉佩的左手,自手腕至指尖,竟是变得半虚半实,皮肉轮廓的边缘,更生出不断抖动的光刺,仿佛这只手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个由光影构筑的即将溃散的泡影。
陆沉渊心中复杂莫名。
他如何瞧不出来,上官楚辞为救自己,竟是动用了压箱底的手段,而这诡异的道化之状,便是其代价!
上官楚辞似是察觉到他目光中的惊骇与担忧,贝齿轻咬下唇,强忍着剧痛与道心激荡之苦,对他牵起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
“陆兄……不必担心……”
她声音微弱,却兀自强撑,“我……我还能坚持住……眼下,还是先解决掉这个半吊子的纸匠画师。”
话音未落,却听得那身受重创的魏拙,发出一阵诡异的低笑。
那笑声初时微弱,继而渐高,最终化作了癫狂已极的大笑。
陆沉渊与上官楚辞皆是心头一凛,一股强烈的不安,同时涌上心头。
只见魏拙缓缓抬起头来,可以瞧见他的半张脸已经变成皲裂的惨白纸皮。
一双眼珠子已是血红一片,死死地盯着二人,满是怨毒与疯狂。
“好……好得很……”
魏拙嘶声道,“你们毁了我的《镇海夜宴图》,毁了我的本命法宝……如今,我便要你们统统下地狱,为我的画,做一对永世不得超生的墨魂陪葬!”
他微微一顿,竟是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他将那支兀自滴着血的人骨笔,缓缓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左眼。
然后,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插了进去!
“噗嗤!”
鲜血与脑浆迸溅而出。
紧接着,便听他以一种交杂着无边痛苦与疯狂的诡异语调,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三个字。
“二……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