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秦远所写的三篇文章,开眼看世界第一人
对于办报,秦远并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早就有过这个想法。
如今这个曾锦谦的出现,只是应了这个契机。
他逐一说道:“我军府初立,百业待兴,需要各类匠人、文书;军队需要扩充精锐;地方政府需要廉洁干练之吏员。”
“报纸,就是让所有人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机会在哪。”
曾锦谦深以为然,点头道:“殿下思虑周详,但,若仅止于招工募兵,恐流于俗务,格调不高,难以持久吸引士人学子目光。”
“自然不止于此。”秦远颔首,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设想:“所以,这第二板块的核心,便是科举!”
“科举?”曾锦谦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讶异。
他万万没想到,秦远在仅据两府之地、强敌环伺之际,竟已考虑到开科取士这等定鼎天下后方才大兴的举措。
这未免有些……过于超前了?
他心中疑虑,但并未宣之于口,只是凝神静听。
“是的,科举。”秦远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一笑,解释道:“我光复军欲开‘求贤科’,不考八股,而是考较实务策论、算学格致,乃至农工水利之识,广纳天下实用之才!”
“报纸可先行刊载考试大纲、范文示例,供学子参习备考。我意已决,待年底局势稍稳,便在福州举行光复军第一次遴选考试!”
在福州考试?
曾锦谦心中一震。
这岂不是说,光复军要在三四月之间便要拿下福建全境?
此等雄心魄力,让他一时心潮澎湃,几乎忽略了秦远后续的话语。
直到秦远的声音再次清晰传来,才将他从震惊中拉回:“其三,便是税赋新政详解。”
“报纸需将我光复军颁布的《减租减息条例》、征兵优抚之策、废除苛捐杂税之令,逐条逐句,用浅白语言向民众解读透彻。”
“要让他们明明白白知道,我们收了什么税,为何而收,比清廷轻了多少,他们享有的权利和应尽的义务是什么。公开透明,方能取信于民。”
“其四,世界见闻。”
秦远的声音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力量,“可摘录或撰写一些浅显的农桑知识、卫生常识,甚至可介绍泰西列强之科技、制度,海外万国之风情,让长期闭塞的国人知道,天下之大,神州之外尚有广阔天地,破除井底之见。”
“其五,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秦远语气转沉,“当下局势之真貌。”
“清廷如何横征暴敛,官场如何腐败,天京洪氏如何内斗不休,我军光复某地、清军某部败绩……皆可择要刊载。”
“我们要说的,是经过核实的真相,是与《京报》截然不同的声音!”
这一番话,如同在曾锦谦面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原本以为只是办一份类似官府邸报的文书,万万没想到,秦远所图,竟是如此深远宏大!
这哪里是一份报纸?
这分明是教化之器、舆论之喉舌、争民心之利器!
它要打破千百年来士大夫阶层对知识的垄断,直接将光复军的理念、政策乃至一个全新的世界观,呈递给尽可能多的民众。
曾锦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再次看向秦远时,目光已截然不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兴奋。
他深深一揖:“统帅之见,振聋发聩!锦谦……愿竭尽所能,试办此报!”
“只是,此报何名?又该如何刊印发行?还请统帅示下。”
秦远见他领会了自己的意图,眼中露出满意之色,知道此人可用。
他沉吟片刻,道:
“名称嘛……便叫《光复新报》吧。”
“寓意光复华夏,开启新篇。”
“至于刊印,先寻城中可靠印书坊合作,务必保证清晰、量大。”
“发行之初,可于府城、各县要道张贴,并安排一些流民乞儿进行售卖,一个铜板一份。”
秦远很清楚,免费的东西是不会受人重视的,人性就是如此。
当下最关注光复军动向的,不是那些底层百姓。
而是城里的商户富豪,是乡间的地主豪强。
所以他特地标明最基本的价格。
但同时,对于广大黎庶,他又有另一个标准。
“另外,你还要组织军中识文断字者,在市井、乡间,为百姓宣读讲解,让他们知道我们光复军的种种政策!”
秦远补充道。
“是,锦谦领命!”曾锦谦郑重应下。
看着曾锦谦退下时略显急促却坚定的步伐,秦远目光深沉。
“开启民智,任重而道远啊!”
他很清楚,不管是何种年代,舆论阵地这东西,你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占领。
《光复新报》便是他在这旧世界的纸张上,立起的第一面思想战旗。
这是在刀光剑影之外,另一场无声却更为深刻的战争。
接下来的时日,光复军各部在各自防区进入了紧张的休整与建设期。
之前由于光复军进入福建,一些听说过太平间风评的大户,都顾不上自己的田地商铺,跑到了省会福州去避难。
这就留下了大量的土地。
眼看夏收在即,秦远怎么可能让这些土地荒废。
于是他一边组织军队对这些土地进行紧急抢收。
另外一方面,将这些土地全部征收而后分发给从军队整改中清退出来的士兵。
将这些天作为军屯田。
帮别人干农活,这些老兵油子或许还会偷奸耍滑。
但现在下地就是给自己干活。
这些人的积极性也一下子高了起来。
而其他光复军看到这些人都分到了地。
那他们还会远吗?
于是在建宁府,邵武府各县,就出现了这幅景象:军队下乡,种田收稻,甚至还给当地兴修水利。
福建的乡民们何曾见过这等“兵帮民”的景象?
从不抢掠,反而出力劳作,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而在建宁府各地的商户,也是打开了店铺开始营业,议论着这进城的军队。
好似不像是官府说的那样抢劫成性。
相反,还维护当地治安,严厉打击趁乱滋事的痞棍帮派,废除了清廷设置的诸多苛捐杂税厘卡。
民心在悄然中发生着转变,百姓从最初的恐惧观望,变为主动为劳作的士兵送上茶水干粮。
这种鱼水之情,让许多原本只是奉命行事的士兵,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与归属感。
光复军第四军,军长傅忠信的驻地一片繁忙。
成员最为复杂,除了一个师原先是他本部之外,其他另外两个师,有原先是天地会花旗军的兄弟,也有率属于石达开本部的人员,更是有彭大顺、朱衣点这些从金田就跟着石达开的老兄弟部队。
再加上进入建宁府,征讨松溪、政和、建阳三县收拢的杨辅清所部兵员。
这些人,构成了总计三个师,一个独立旅的编制。
他们的任务是协助后勤部门下乡落实新政,并驻防北线,与石镇吉的第一军互为犄角,警惕来自浙江与福宁府的清军。
但是傅忠信是不会仅仅满足于这些的。
他早年团营金田,参加革命。
而后便一直隶属于石达开部下经略江西,太平军攻占吉安后,奉翼王命为吉安守将,孤军坚守两余载,后因弹竭粮尽,援师又不至,吉安失陷,几乎舍死冲出,才能前往浙江汇合翼王本军。
一来到石达开跟前,就被委以重任。
也自然而然因为忠诚与勇武,被任命为了第四军的军长职位。
他对秦远整编军队、强化中枢权威的举措内心十分认同。
天京事变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他深知若各部依旧山头林立,终将重蹈覆辙。
因此,他积极配合整军,着力在第四军内部强调对统帅的忠诚,致力于将这支成分复杂的部队锻造成一支铁拳。
此刻,他正站在统帅部送来的精致沙盘前,凝神思索。
沙盘上山川河流、城镇关隘纤毫毕现,如此详尽的舆图,令他叹为观止。
“有此神物在手,何愁战事不利?”他暗自感慨。
“军帅,殿下要的五百名识文断字的人,从各师团都挑选出来了。”
就在傅忠信看着地图,想着天下大事的时候。
副军长林彩新走了进来汇报着。
他原先是花旗军的领袖,出身天地会,为了消解天地会这些人的顾虑,秦远将林彩新任命为第四军副军长,作为傅忠信的副手。
林彩新此人虽然有些投机,但是对于与地方的沟通却是有一套。
第四军下乡轮值,就是他在安排。
后勤部的征税,也是他安排人进行辅助。
至于秦远成立的教导团,要求从光光复军四个军中挑选各五百人。
第四军的这五百人,都是林彩新亲自一个个去挑选的。
傅忠信满意地点点头:“老林办事,我放心。让他们准备一下,即可前往统帅府教导团报到。”
他招手让林彩新近前,“你来瞧瞧,殿下送来的这沙盘。”
傅忠信仍然改不了叫石达开为殿下的习惯,或者说对于太平天国有着念想的人都仍然坚持地叫着。
秦远对此也没有刻意纠正。
林彩新对于傅忠信也是佩服的,知道他在吉安坚守了两年的事迹。
他投目看去,看到眼前这精细的地图,瞬间双眼放光。
“长城街,松溪河这,全都在这地图上,原来我们在这吗?军帅,要拿下福安,咱们就必须先啃下渔溪和周墩啊!”
傅忠信点头道:“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殿下令全军休整,意在巩固根本。但浙江周天受部正在集结,石镇吉的第一军必须守住仙霞关。这攻取福宁府,拿下分水关切断闽浙陆路联系的重任,八成要落在我们第四军肩上。”
他话锋一转,略带遗憾,“只可惜,欲取福州,必先下延平府府城南平,而后才能顺闽江而下。”
“那是水师的用武之地,怕是又要让何名标的第三军抢了头功。”
他指着地图,上面每一条河,每一座山都清晰可见。
对于将来如何拿下整座福建,已经是跃跃欲试。
林彩新却是若有所思:“军帅,咱们第四军也不能只靠两条腿走路。福建水网密布,将来图谋沿海,没有水师可不行。”
傅忠信眼中精光一闪:“老林,你与各地天地会、江湖朋友熟络,他们中不乏精通水性、熟悉航道之人。”
“能不能设法筹措一些船只,暗中操练一支属于咱们第四军的水上力量?哪怕起初规模小些,也是一步活棋。”
林彩新也觉得有理,点点头:“南方天地会兄弟多在水上讨生活,而且组织范围很广,我试着联络下,应该能有所成。”
咸丰八年(1858年)八月中旬,福建建宁府城。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府城几条主要的街道上,便响起了一阵清脆而带着几分生疏、却又充满活力的童声:
“卖报啦!卖报啦!”
“《光复新报》,一个铜板一份!”
“新官府的告示,招工、招兵、招吏,军属优待,赋税减免……全都登在上面啦!”
“想知道光复军有啥新章程,赶紧买一份《光复新报》瞧瞧嘞!”
这新鲜的叫卖声,瞬间吸引了早起营生、匆匆赶路的市民们的注意。
人们纷纷驻足侧目,只见一些半大的孩子,身上穿着虽旧却浆洗得干净整齐的短褂,胸前斜挎着一个粗布缝制的兜袋,里面塞着一迭迭崭新的纸张,正沿街叫卖。
这些孩子,眼神明亮,脸上带着一种与以往乞食时截然不同的、带着些许自豪的神情。
他们大多是曾锦谦从建安、瓯宁两县收容的乞儿,其中不乏从战乱频仍的江西、浙江流亡而来的孤儿,更多的则是福建本地失去依靠的苦命孩子。
曾锦谦严格遵循秦远“以工代赈、授人以渔”的指示,不仅给他们提供食宿,更教他们识字断文,如今这卖报的差事,既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也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公干”。
“嘿!小崽子,你这卖的什么报?一个铜板?忒贵了些!”一名穿着文杉的中年人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
“大叔,这叫《光复新报》,是咱们光复军统帅府办的!”
一个机灵的报童立刻拿起一份报纸,指着报头那几个醒目的墨字,“这里面写的可是天大的好事!光复军说了,以后好多苛捐杂税都免啦!家里有后生愿意当兵的,家属还能减税借钱哩!一个铜板,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哦?有这等事?”中年文士将信将疑地掏出一个铜钱,“给我来一份,我倒要看看这新官府搞什么名堂。”
类似的场景,在府城各个人流聚集处不断上演。
《光复新报》创刊号,在曾锦谦的全力操持下,办得有声有色。
报纸采用质地尚可的本地竹纸,以雕版印刷,字迹清晰。
内容编排上,曾锦谦完全贯彻了秦远的意图,摒弃了文绉绉的骈俪文风,通篇采用浅白易懂的白话,务求让稍识些字的人都能看懂,即便不识字,听人朗读也能明白个大概。
头版头条,便是醒目的《光复军安民告示》,详细列举了废除的苛捐杂税名目、新的田赋征收原则、鼓励工商的优惠条款以及整肃军纪的严令。
接着是《招贤纳士令》,明确了光复军旗下各工坊、衙门、部队所需的各种人才及其待遇,条分缕析,机会明确。
然后是《军属优抚条例详解》,将参军家庭可享受的赋税减免、低息贷款等政策说得清清楚楚。
然而,最引人瞩目,也最显这份报纸分量的,是秦远亲自提笔撰写的三篇重磅文章。
为了请动秦远动笔,曾锦谦可谓煞费苦心。
“可惜统帅不愿意暑上真名,而是用了个笔名,不然这三篇文章一定能更加的惊动世人。”
曾锦谦略显遗憾的想着。
不过当他拿到那三篇墨迹未干的文章时,他的一切遗憾都一扫而空。
仅仅粗略一扫,曾锦谦便觉一股寒意与热血同时冲上头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终于明白,统帅口中的“新世界”,究竟蕴含着何等石破天惊、颠覆乾坤的力量!
这三篇文章,如同三把投向旧世界的投枪,被赫然印在《光复新报》最核心的版面上:
第一篇标题便震动人心,名为:《满清血债,罄竹难书》
第二篇:《开眼看世界,延绵了几个世纪的全球殖民》
以及最后一篇——《列强为什么要打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