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子的地毯

晨光穿透薄纱窗帘,盛葳在沙发缝里找到了昨晚她莫名失踪的速写本。

对她来说,画画就像是正常人写日记,记录就是最重要的目的。

她一直翻到画的那页,发现底下多出一行铅笔小字:

“动态捕捉准确,但肩颈比例失调。PS:早餐在保温箱。”

字迹凌厉如刀锋篆刻,她猛地环顾四周,发现了张海洋正背对她调试咖啡机。

屋里的气氛沉默下来,盛葳歪倒在沙发上看不知道谁放在茶几下的《红与黑》,看到书中的主人公于连与德瑞那夫人偷偷牵手时的青涩与暧昧心中生出不解。

为什么只是牵个手会紧张?她揣摩不出来原因,因为她的生命中没有那样的体会,也许就算有机会,她也无法感知这样的情感。

因为不幸地,她天生共情能力丧失,还有些认知偏差。

“给你做的奶茶,喝。”

张海洋端着英式茶具从阴影里走出,袖口钻石纽扣映着吊灯的光斑,伸出手拍拍她示意不要趴着看书,吓得她立刻爬起。

好些天过去,虽然她跟他们的相处没有刚开始那么僵硬,但也不算特别熟稔。

他一只手稳稳握着杯,水波纹丝未动。

她一边按住手中捧着的书骨,但并没有急着喝,又看了四五页,一旁坐着的张海客敲了敲桌子提醒她:

“温度刚好,凉了伤胃。”

他起身之后走过去关窗,盛葳偷偷瞥见他后颈似乎有一道很淡的长伤疤。

这形状……似乎与记忆中爷爷衣领若隐若现的痕迹很像,是她的错觉吗?

“是你拿走了我的速写本。”她笃定道,因为昨晚就他进过自己房间。

“抱歉,那上面画了我,我以为作为当事人有权知晓,那我现在问,你愿意给我们这个权利吗?我们只是想要了解你。”

“……”这样吗?她挠头。

张海客眼见少女被他一席话整得挠头纠结,对自己欺负小孩的事实眼里生出一丝恶趣味,以后恐怕更是乐此不疲地使坏。

肮脏的事情见得太多了,偶尔逗逗干净单纯的小孩来净化心灵也好。

他可丝毫不感到羞耻,本就是借着机会以退为进,引诱少女主动掉入这场陷阱。

毕竟时间也不多了,计划要开始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经过别人允许就把人画下来了,可能有些人并不愿意,因为心中太多事也太乱,这点倒是忘了。

“……可以看,那我能继续画吗?”

“可以,我们所有的一切,你都可以画。”

他们比谁都清楚,走进她的画,是走进她独特小世界的第一步,也说明他们已经开始在影响她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门被打开,来人甩着湿漉漉的伞尖,水珠在波斯地毯上溅出梅花的形状,右手提着“同仁堂”的牛皮纸袋,左手却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还没来得及进屋。

“下雨天真不好……”

他尾音消融在雪茄剪的咔嗒声里。银质剪刀擦着她耳廓飞过,钉入身后酒柜的橡木框。一缕断发缓缓飘落,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发烫的耳垂……

“放心,没点呢。”

他笑着露出白牙,大步流星蹭到沙发边缘,伸手要触碰她耳垂的瞬间被张海客截住手腕。

两人手臂相抵时,宽松的衬衫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几道深浅不一的刀疤。

“东西自己拿进厨房里去,还有——”

“老子的地毯,脏了我要你亲自用手洗。”

张海客不爽道,对张海楼放荡不羁的生活习性显然是忍耐已久。

张海楼显然不在乎这些,心情颇好地退到客厅的中岛台前开始拆药包,党参片雪花般落在砧板上。

盛葳折了下当前书页的右下角,随即合上,想上楼去拿东西,张海楼却突然抬头:

“小鸟,要不要跟哥哥我去逛逛?”

……

张海楼随口哼着粤剧小调,把玩着女孩的发梢,指尖力度轻柔,但引得她想躲。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抬头看见走廊角落里不止一个摄像头,别墅里也有。

“叫声小张哥我就告诉你哦。”

那还是算了吧,她心想,不知道也罢。

见她看着电梯数字发呆,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他也没有什么尴尬的,问道:

“你觉得呢?我们什么都做,反正都是为了搞钱,当然了,商人最会赚钱。”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普通商人会随身带枪吗?怕不是混黑的吧,她想。

毕竟香港的电影她也不是没看过。

电梯骤停时的失重感打断他的动作,铁门打开时,浓烈的中药味裹着寒气涌进鼻腔。

几十个药柜沿墙排列,每个抽屉把手都刻着药的名称,带衬衫袖箍的男人正在整理资料,见人来,拿出温度计叫她含着。

“36.7℃,胃寒脾虚,给你调养一下。”

只是……这有什么好用电脑记录的。

电脑里另一个页面还停留着女孩四天前的生理期记录,标题写着2002.07,张海侠不动声色地关闭掉电脑窗口。

药碾子滚动声里,盛葳转着眼睛游荡了四周一圈,突然觉得有些冷,胳膊上生出寒意,她觉得这里不像药房,倒像……

张海侠快眨几下眼,脑中一个想法陡然突生,与一旁悠闲的张海楼隔空对视一秒。

两人心照不宣,开始不动声色的试探。

“把舌头伸出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突然觉得此刻张海侠的声音居然意外的有些冷。

就好像……在命令她一样。

但那双幽绿的瞳孔里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疑惑,只是听话地将嘴张开到一个小口角度,从口腔里探出红润湿热的微颤小舌。

张海侠戴着医用手套的拇指轻掐住她的下颚,微微仰抬到一个距离,看她对压舌片的深入试探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的反应。

女孩下意识毫无防备的顺从行为,让青年的神色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快到看不清的异样。

“够了。”她不是试验品。

张海客突然出现在身后,按住了她肩膀,好像他的手掌第一次有温度,透过棉质衬衫传来诡异的灼热。

女孩还在懵懂,察觉不到眼前气氛。

“别紧张嘛,客哥,只是看看而已啦。”

张海楼漫不经心地撑在女孩的肩上,仗着她无法企及的身高优势冲张海客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最后的一句话带着无限深意。

张家人没有一个不会演的,可是张海客,可别装着装着,自己真的入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