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检讨
方案早已做好，散会后，顾杳在原基础上进行完善和润色，点击保存。
姜欣从旁边路过，约她上洗手间。
恰逢肚子有点不舒服，便放下手里的活，跟着一起去。
两人边走边聊刚才的会议，姜欣言语间满是惊叹，“但凡周书记亲自参与的议题，没有哪个汇报者能够顺利连过两关，咱们科的老江湖都做不到你今天这般镇定。初生牛犊不怕虎，讲得果然没错。”
牛犊...
顾杳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没力气纠正对方的观点，只想快点蹲坑解决。
察觉到身旁人异样，姜欣关切道：“怎么了，憋不住？”
“......”
对方话落，小姑娘直接拔速跑进厕所。
身后传来不厚道的笑声。
原本以为吃坏东西，结果一看，例假造访。
算算日子，好像提前五天左右。
真的百试百灵，每次只要一提前，铁定折磨人。
隔着门板，顾杳向姜欣同志发出求助信号。
卫生棉放在她工位上的包里，最里面夹层，粉色隔离袋装着。
“OK，我速去速回。”姜欣为人爽快，麻利地洗完手就离开。
洗手间安静下来。
随即，手机震动收到一条信息。
徐秘书：【周书记想看方案，什么时候方便发过来？】
现在就要看？
顾杳闭眼捏了捏拳头。
正打算回复，姜欣又发来问号，说夹层没有。
托特包内部容量大，她买的这款结构稍复杂。顾杳耐心打字，给对方保姆级指路。
点完发送，随即切换到和徐秘书的聊天界面。
【稍等，三分钟内发到你邮箱。】
手指往下划，找到李灿微信。
让他帮忙，把电脑D盘根目录里的压缩包通过内部系统，发给徐秘书。
其中包含上午的会议纪要、云阳村后续解决方案以及近一个月的督查汇报明细。顾杳担心被遗漏，索性打包存放。
李灿来到女孩工位，看窗口正开着，也没多想，登录系统选中收件人，然后将压缩包拖拽进去。
今日网速欠佳，光标转动几圈后，发送成功。
只是奇怪，按照命名规范来讲，小顾这份文件明显不合规矩。
犹豫着，要不要帮人改一下。
出于善意，李灿决定先撤回。
谁料，撤回失败。
系统显示，收件人已查收。
视线定住两秒，罢了，左右不过被徐秘书批评一句，不算什么大事。
李灿心想，等会儿要记得提醒一下小顾，让她以后注意命名规范。
几分钟后，顾杳拾掇完自己，回到办公室。
刚坐下须臾。
小灿同学就开始憨憨挠头，说有一个既重要又不重要的提议，让她参考参考。
听对方讲完，顾杳云里雾里。
命名改进？
随手点开目录，查看文件详情。
没错呀，内容缩写打头加更新时间后缀，规范至极。
目光不经意掠过电脑右下角，扫到U盘弹出的操作日志，显示五分钟前，一份长达六年未编辑过的文件有移动痕迹。
什么意思。
顾杳生出不好预感，连忙进入U盘一看，文件还在。然后又转至邮箱系统，检查发件列表，却发现，压缩包的名字竟是一串英文。
顿时傻眼。
一瞬间，感觉五雷轰顶。
李灿...发错了！
女孩表情破碎，李灿也意识到不对劲，轻声试探：“发生什么事，刚刚的文件有问题？”
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
来不及责怪谁，这件事本身就是她的责任。
顾杳急忙给徐秘书发信息，说方案弄错，马上重发一份。接着，把正确的压缩包移进系统，点击发送。
网速缓慢，平均每秒5KB，简直比蜗牛过马路还磨叽。
徐秘书迟迟未回复。
大领导极可能已在翻阅。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英文压缩包里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呜呜...
千万不要被周政良看到，否则死定。
思及此，顾杳抓起手机就往外走，出了综二科，直奔楼上。
S长办公室。
周政良坐在深色办公桌前，上面摆着电脑，徐秘书站在旁边做汇报，对面以副S长为首，聚集好几名干部。
步子挪到门外。
顾杳小心翼翼朝里看一眼，又将脑袋缩回去。
怎么办，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关于南宁县助农后续，要着重督查跟踪...”
办公室里传出男人低沉嗓音。
听到‘南宁’两字，顾杳警铃大作。
糟了。
天要亡她。
走投无路，逼得顾杳只能行下下策，她眼神闪过凶狠，原路折返回楼下。
踱进科室，顶着李灿略带疑惑的注视，抱起笔记本电脑，心如止水出门，转过拐角，来到洗手间。
唯一一间装有马桶，被她占用。
微弱灯光下，小顾同志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
输入指令，搜索局域网内所有计算机。
找到目标IP，获取远程操作权限。
关闭地址为192.19.50.1的电脑，用户名为AdminiStratOr，密码为...
按下回车。
进入倒计时，十、九、八...
此时，七楼办公室。
邮箱里同时躺着两个压缩包，徐默感到不解，正想依次点开看看，电脑突然黑屏。
电源连接充足，不存在没电关机。
关键时刻掉链子。
徐默无奈掏出手机，准备联系楼下技术科。
“不必了。”周政良脸色微冷，淡声吩咐，“去把顾杳叫上来。”
电话还没拨通。
喊小顾？
也对，京大高材生，想必解决此类故障手到擒来。
反正会议已近尾声，方案晚点再看不影响。
副S长带着一众干部离开。
通知完当事者后，徐默见没什么事，便拿着资料文件阔步走出了办公室。
在楼梯口碰到小顾同志。
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心情不美妙。
无妨。
热恋中的小姑娘，天大的烦心事，只要见到男朋友，都会烟消云散。
两人错肩而过时，相互颔首打招呼。
顾杳勉强扯出一抹笑，心里忐忑至极。
办公室大敞。
她立在门口，礼貌敲两下。
“进来。”
男人声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顾杳一步步穿过空调出风口，朝办公桌位置走近。
半米开外，自觉停下。
氛围沉寂。
室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桌上摆着一摞公务文书，周政良手里拿着其中一份，正面无表情翻看。
视线不着痕迹扫过。
标题很眼熟，顾杳轻易认出，是她进综合二科后，独立拟写的第一通公文。
如果没猜错，旁边放着的全都出自她之手。
所以......
目光下意识瞥向那台黑掉的电脑，刚准备坦白，却听‘啪’地一声，周政良不轻不重将文书甩在桌上。
呼吸凝住，汗毛竖起。
顾杳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屏息装死。
预感他会生气。
但没料到，竟能这么快察觉。
漫长沉默中，周政良缓缓掀起眼帘，看小姑娘神色紧绷瞅着他，一副悲壮。
胆子挺大。
在他这里，公文写得再好，能力再强，皆为次要。
搞‘邪门歪道’，才是逆鳞和大忌。
见男人脸色不好，顾杳自知理亏，蠕了蠕唇主动认错，“对不起，当时脑子一热，下次绝对不敢了。”
话落，对面气息蓦沉。
顾杳心脏一抖。
她，说错话？
正绞尽脑汁揣摩，周政良已淡声开口，“过来。”
愣住两秒。
乖乖走过去。
大领导依旧冷着脸，微抬下颚，让她把电脑恢复。
其实也没什么。
顾杳颤巍巍伸出手，按下开机键，进入安全模式，键盘输入命令程序。
很快，计算机重启。
屏幕亮开。
为将功补过，她狗腿子般凑近，小声道：“您电脑防护网有几处漏洞，要不要帮您修复一下？”
周政良：......
背脊泛起凉意。
显然，再敢在他雷区蹦跶，今天恐怕走不出这扇门。
顾杳识趣闭嘴，规规矩矩站着，等待挨批。
预想中的‘教育’场面并未发生。
空气安静一阵。
“回去好好反省。”周政良语气平静，但神情严肃，“认真准备五千字检讨，最迟周末，以纸质形式交到誉峰书房。”
检讨，五千字...
对于她而言，简直太陌生。
自小到大，顾杳都是老师口中的乖学生，几乎没犯过大错。
谁料成年后步入职场，竟‘晚节’不保。
看人半晌无反应。
周政良重重敲击桌面，“有意见？”
小姑娘浑身一个激灵。
没。
连忙摇头，“没意见。”
认错态度良好。
若真全院通报批评，周政良又于心不忍。
但如果轻拿轻放，无疑是在害她。
“把误发的邮件删掉。”电脑推到女孩面前，周政良眼不见为净，“再敢有下次，新旧并罚。”
给她台阶。
得赶紧下。
顾杳默默拿过鼠标，一边删邮件一边保证，模样低眉顺眼，像只蔫掉的小斑鸠。
检查无误后。
她静立几秒，见大领导没别的指示，便慢吞吞往外走。
察觉女孩不对劲，周政良将人喊住。
他缓缓起身，长腿迈过去。
“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他声线柔和许多，终究不舍得再凶她。
顾杳一听这话，眼眶迅速涌起酸涩。
吸了吸鼻子，软嗓带着细微沙哑，“来例假了，肚子痛。”
例假。
周政良蹙眉，指腹碰了碰她脸颊，“刚刚怎么不说。”
“不敢。”
“......”
心里不是滋味。
一开始有多生气，现在就有多心疼。
到头来，自作孽的还是他。
周政良揽过女孩肩膀，让她去沙发坐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杯子，给她倒热水。
雾气盖住顾杳微红的双眸。
捧着玻璃杯，听周政良说：“二十分钟后，司机过来接你，回去的路上把止疼药吃了，好好休息一天，明日视情况复工。”
请假...
意识到自己演过头，顾杳摇头如拨浪鼓：“不用不用，其实没那么严重。”
眼睛不红了，精神也恢复了。
由阴转阳，仅需两秒。
周政良定定看她，沉着脸没说话，似乎在辨别真假。
“你...”小姑娘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眸子小声道：“你安慰我一下就好啦，我一点都不娇气的。”
轻笑。
周政良撇开眼去，抬手按压眉心。
长本事。
知道撒娇，用苦肉计。
偏偏小顾同志不知满足，继续得寸进尺，“或者，把五千字减少到两千字也行。例假期间写检讨，容易诱发内分泌失调。”
趁机跟他谈条件。
“五千字一个都不能少，”岂会被她轻易糊弄，周政良落座对面沙发，给自己倒杯茶，温淡开口，“其他的诉求，可商量。”
哦。
任何要求都行？
“好吧，容我想想。”顾杳点点头，故作闷闷不乐，“那我先走了，晚上见，周书记。”
放下水杯，起身准备走人。
周政良倚靠沙发，静静目送女孩离开办公室，背影消失在走廊。
拿她没办法。
重新抄起手机，在药店下单止疼片，地址填写市政七楼。
然后拨通一串号码。
远在京城的家庭医生接听。
缓步走到窗前，周政良低声咨询，“女孩子生理期，需要注意什么...对，她说腹部不适。”
认真听医生讲完，挂断电话。
进入微信。
周政良叮嘱：【五点下班，司机准时来接，这几天暂时住在誉峰，等你例假结束，再搬回公寓。】
放在眼皮底下，才放心。
编辑好点击发送。
聊天界面弹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旁边附加一个红色感叹号。
“......”
盯着手机屏幕，周政良脸色沉下去。
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什么时候拉黑的。
原地静立一阵，转身往办公桌方向走，随手打给徐默。
响两声。
“周书记？”
登录邮箱，周政良淡声交代：“把第一个压缩包转发过来。”
第一个...
徐默不解。
不是误发？大领导要它做什么。
楼下，小顾同志连续打三个喷嚏，暖流一股接着一股。
放轻呼吸，揉了揉鼻子。
抬头瞧一眼温控显示屏，二十六度。
才五月份起步，让她这种畏寒体质咋活。
左边工位，李灿寸发鬓角处冒着细汗。再偏头看向右侧，身着牛仔裙短袖的姜欣，正用毯子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
果然。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片刻，综二科一名女同事拎着袋子出现，径直走到她工位前。
“这是徐秘书托我带给你的，里面好像装着艾草贴，还有红糖姜茶和止痛药。”
对方说话时，眼神透着似笑非笑。
左右环视半圈，女同事压低声音悄悄问：“他在追你？”
谁。
徐默追她？
顾杳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反应太大，女同事拍拍她肩膀，安抚道：“没事，又不是早恋，光明正大的挺好。”
七楼秘书室。
徐默拿起遥控器调高两度。
奇怪，怎么突然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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