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在实打实的功绩面前,虚名如萤火般脆弱

眼见着陆昀川心意已决,司清嘉怕他生出怀疑,并未强求。

即便齐书源宿在府外,只要把人盯紧了,事情亦不会脱离她的掌控。

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还能彻底撇清关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心里转过此种想法,司清嘉柔声应是,明艳面庞满是信任与濡慕。

将女子这副神情收入眼底,陆昀川暗暗叹息,他抬手揉了揉清嘉的脑袋,说:“近来你受苦了,若公府待得不畅快,不如回万松书院,可好?

反正也没有那副边关舆图的下落,过段时日,为师便打算离京了。”

陆昀川并非官身,就算才名再响亮,也抵不过拥有俗世权柄的一等公府。

更何况,此地还是生养清嘉的地方,让她受了委屈,自己身为外人,有时也难以出面,为最爱重的学生讨回公道。

但万松书院不同,他是山长,在书院说一不二,既能潜心做学问,也能更好地庇护清嘉,不让旁人欺负了她。

司清嘉明白陆昀川的想法,也清楚的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早已超过师徒应有的界限。

但清贵出尘的大儒,和金尊玉贵的皇子,她更属意后者。

毕竟她好不容易才拥有凤凰命格,是注定要成为皇后的,岂能因为一时之磨难,或者某个人,放弃自己的愿望?

司清嘉低下头去,眸光微闪。

半晌才红着眼,哽咽:“老师,清嘉也想随您一同回去,但哥哥前程仕途尽毁,再无其他去处,只能折返书院,他又对我生出了误会,要是在同一屋檐下过活,难保不会激化矛盾。

况且,祖母年岁大了,母亲也患有旧疾,学生实在脱不开身,只能辜负您的一番美意。”

说到后来,司清嘉忍不住落泪。

她用锦帕轻按眼角,泪眼朦胧,望向陆昀川。

一时间,陆昀川只觉得心软如泥。

当了这么多年的师徒,他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学生?

他的清嘉秉性纯善,又孝顺至极,因此,才被司菀那个性比蛇蝎的毒妇屡屡算计,如今还害得清嘉兄妹反目。

若不解决了司菀,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罢了,为师也拗不过你,等齐书源入了京,你倒是可以与他见一面,他一手字写得极好,将来定会因此名声大噪。”陆昀川真心实意赞了一句。

司清嘉也笑着附和,“能得老师夸赞,这位齐师兄也是能人,我可得瞧瞧他的字有多潇洒风流。”

陆昀川走后,司清嘉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美目异彩连连,嘴里呢喃着“齐书源”的名字。

这位师兄会将属于她的机缘送到京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子,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湘竹苑。

司菀在书房翻阅前朝的海图志,时而提笔写一小段注解,时而叠眉思索。

金雀进来时,因太过入神,她都未能听见响动。

“主子。”

司菀抬头,将狼毫搭在笔架上,“回来了。”

“太子那边怎么说?可找到齐书源的行踪了?”

金雀面露难色,字斟句酌道:“太子没告诉奴婢,他只是请您过去一趟。”

司菀挑眉,有些诧异。

她和太子已经许久未曾单独会面了。

上回还是太后过寿,在寿安宫远远瞧了一眼,也没机会上前打招呼。

没曾想这位殿下竟提出要见面。

司菀倒也没有拒绝,还有小半月便是除夕。

近段时日,公府忙里忙外,说不出的热闹,她寻个由头出去,也不会引发怀疑。

司菀沉吟片刻,点头。

“你去备车吧。”

金雀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书房。

主仆俩乘坐马车,一路往围场行宫赶去。

晌午时分,司菀终于抵达行宫,跟随侍卫的脚步,来到一间禅房。

她推开雕花木门,缓缓步入房间。

屋内只燃了一盏灯,昏暗至极,烛心略微颤动,在墙壁投下一片暗影。

司菀不敢乱看,径自往前走,却没瞧见太子。

难不成那位殿下没在禅房?

她往后退了几步,猝不及防,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龙涎香气味的怀抱。

司菀仿佛触了电般,脚步挪移开来,才敢福身行礼。

“臣女见过殿下。”

太子仔仔细细审视着司菀。

目光落在女子左边脸颊的狰狞伤疤处,不由一滞。

“多日未见,司小姐不想着问候孤,反而让孤帮你探查旁人的行踪,算盘打得倒响。”太子刻意拉长语调。

司菀硬着头皮道:“殿下气血充盈,煊赫威严,近来应当过得不错。”

太子哼笑一声,坐回案几前。

“齐书源对吧?不知此人与司小姐有何交集?”

司菀恭声作答:“没什么交集,只是听闻这位学子对于开海禁一事见解颇深,想向殿下引荐一番,若您没看上眼,也就罢了。”

司菀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根本瞒不过太子的眼睛。

与其费心遮遮掩掩,还不如说实话。

“齐书源确实与人谈论过开海禁之事,但他太过年轻,所谓见解,应当也算不上独到。”太子淡声开口。

司菀怕太子错过了齐书源,再如前世一般,被司清嘉抢占先机,忙道:

“此人入京后,便会前往公府拜访陆昀川,司清嘉也在,她与七皇子有些交情,只怕会将齐书源有关开海禁的设想,原原本本告知七皇子。”

宫宴那日,徐惠妃有意抬举秦国公府大姑娘,让司清嘉站在身边。

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太子也不例外。

但后续这位司大姑娘因进献的寿礼不吉,虽未被惩处,却也落得晦气之名,被太后皇帝厌憎,这辈子恐怕都无缘皇子正妃之位了。

如此一来,她继续讨好老七,实非明智之举。

司菀看出太子的想法,补充道:

“殿下,若开海禁之法取得实效,为民造福,那所谓晦气、不祥的名声,还重要吗?”

太子眯起黑眸。

司菀说的这些,无论好坏,无论出处,都只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名罢了,在实打实的功绩面前,如萤火般脆弱,确实不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