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章 把过去烧掉
赵溪冷又见到谢尘冥，眼底闪过一丝憎恶的寒光。
赵玖鸢没想到谢尘冥会突然出现，她注意到他与赵溪冷目光交错中，暗流涌动。
赵玖鸢心中一惊，连忙将赵溪冷拉至身后，挡住谢尘冥的视线。
“将军误会了，阿冷只是有些难过。”
她强壮镇定道：“倒是将军，来这里是……还有什么事吗？”
谢尘冥冷冷地扫了一眼她身后的赵溪冷，只见赵溪冷唇角微微勾起，目光充满挑衅，似乎在炫耀赵玖鸢还是更护着他。
有意思。
谢尘冥微微沉吟，转头对赵玖鸢道：“我忘了告诉你，明日卯时三刻，你要随我的马车回公主府。”
果然，赵溪冷的唇角立刻耷拉下来。
“明日？”赵玖鸢喃喃道，“这么快？可是，阿冷刚出狱……”
她还没有来得及安抚他。
谢尘冥垂眸看她：“不然你还准备过了中元节？”
离中元节还有数月，他这显然是在嘲讽她。
“难道你忘了你还有任务在身？若是你再耽搁，公主岂能轻易放过你？”谢尘冥又提醒道。
想到马上要回去试婚，赵玖鸢的脸又“腾”地热了起来。
只不过，这几日她惹出这么多事，不知道玄瑶会不会全都怪在她头上。
回去，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或许玄瑶不让她试婚了也说不定。
赵玖鸢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躲不掉。
她应道：“是，全听将军的。”
这乖顺的模样让赵溪冷眉头紧皱，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多说什么。再多说，恐怕又要给阿姐惹麻烦。
谢尘冥这才满一地离开。
赵玖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这种小事，还值得他亲自跟过来？
她又看向垂着头的赵溪冷，此时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安静得仿佛隐形。
微风拂过，吹起他散落的发丝，和单薄的衣衫。
少年眉眼间满是失落和愧疚。
“阿姐，是我连累了你……”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谢尘冥的话让赵溪冷恍然醒悟，他们一家都靠着赵玖鸢在公主府做婢女的月银生活。
她一直在那样的龙潭虎穴之中，谨小慎微地活着。他保护不了她，便没权利要求她做什么，不做什么。
“别这么说，阿姐从来不觉得你们是累赘。”赵玖鸢又抬手掐了掐他的脸。
啧，他瘦了，脸上的轮廓变得棱角分明，没有从前好掐。
“都是阿姐不好，阿姐没有发现你被人欺负。”她摸着他的脸，低声道。
她不敢提起那些伤害，怕会再刺痛他。
其实赵玖鸢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赵溪冷这些年所受的伤害，她甚至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每次见他时，他都是那么平静温柔，让她察觉不到任何不对。而现在，又似乎说什么安抚的话都晚了。
可经历了这些，赵溪冷还是那副水波不兴的样子。
“阿姐，村里的张叔教了我锻造的手艺，如今我已经能造出不少东西。”他认真地道。
“你离开公主府吧，我能养活你和明儿。”
赵玖鸢心中燃起一股悲哀的感觉，公主府岂是她想离开便能离开的？
虽然玄瑶这次答应她，试婚成功之后会放她走。可她在这乡间惹出的事，还不知道传到玄瑶耳中是什么样子。
“起风了，阿冷，我们回家吧。”赵玖鸢的声音有一丝疲惫。
“一切都会好的，你相信阿姐。”
她不愿意提前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提心吊胆。在朝不保夕的日子中，她早就学会了“活在当下”四个字。
赵溪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主动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往家走去。
他们走到院中时，赵溪明正在屋中坐立难安。
见到二人平安回来，她忍不住“哇”地哭出声。
“哥哥！”她扑进赵溪冷怀中。
“哇——你终于回来了！”赵溪明抬起头嚎啕大哭。
赵溪冷被撞了个踉跄。
他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抬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女娃的嘴巴不要咧那么大，很丑。”
赵溪明呜呜地抗议，泪水浸湿了他的手。
赵玖鸢笑着摇摇头，道：“若不是明儿的日志，我还不知道你吃了那么多苦。”
赵溪冷手一颤。
他听人说了，明儿的日志记录了刘勇的种种罪行。那些过往仿佛烫人的火焰，让他的内心仿佛油煎般煎熬。
他缓缓松开赵溪明，摸了摸她的头，平静地道：“明儿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
“我不觉得苦！”赵溪明用力摇头，啜泣着。
“哥哥把我保护得很好！”
赵玖鸢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心中有些酸涩。
原本，父母还在的时候，一家五口是多么其乐融融。
赵溪明是幺女，一向最受宠。
她最喜欢跟着赵溪冷一起调皮捣蛋，整日无忧无虑，悠闲自在。
爹娘和兄姐永远会冲在前面，替她挡下所有的磨难。
赵玖鸢想不出，明儿目睹那些事的时候，该是多么无助。
而阿冷经历那些事的时候，又是怎样绝望的心情？
她摇了摇头，努力不让伤感和愧疚淹没自己。
“阿冷，你先去梳洗吧。”赵玖鸢催促道，“晚上阿姐做饭，吃了饭，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烤烤火。”
乡村间的夜晚还有些寒凉。
“好耶！就像上元节阿姐回来的时候那样！”赵溪明破涕为笑。
赵溪冷梳洗的时候，赵玖鸢做了一桌子的饭菜。
她还顺手做了些糕点，嘱咐他们明日去送给邻居们。
而响晴给她的银钱，赵玖鸢分成了两份，一份给林二郎，一份给绣桃。
他们帮了她大忙，她无以为报，只能用最俗但是最有用的办法。
她还分别写了两封信，让赵溪明随银钱一起送过去。
待赵溪冷清洗完身子，三人在院中吃了饭，赵玖鸢又升起一个小火堆。
然后，她拿出了赵溪明的日志。
“阿姐，你拿这个做什么？”赵溪明看着那些日志有些发怵。
她自己都不敢回看那些笔迹，每一笔都会让她想起当时的心情。
火焰将周遭的一切都镀上一层金光，赵玖鸢的发丝随风飘起，脸上的表情莫名有一丝悲壮。
她站在火堆前，沉声道：“阿冷，明儿，我们把过去都烧掉，好吗？”
娘临死前说过，不要活在仇恨里，仇恨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将人带向更深的深渊。
这也是为什么，赵玖鸢从未想过要报复谢尘冥。
或许，娘说这话，是担心她为了复仇而丢了性命。毕竟她无依无靠，无权无势，拿什么复仇？
可是，现在她似乎也有些明白娘的良苦用心。
活在仇恨之中，和活在地狱没有什么区别。每时每刻都会感到灼心的痛苦。
赵溪冷微怔。
把这日志烧掉，就像是把过去的一切不好的往事都湮灭在灰烬之中。
阿姐是希望他能够放下过去，往前看？
可是……他真的能做到吗？
赵溪冷沉默。
“好！反正我再也不会看了！”赵溪明第一个同意。
那都是她的噩梦，无人可说才会写在那上面。
哪有留着噩梦的道理？
赵玖鸢又看向赵溪冷，他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不知道是被灰烬熏的还是怎么。
沉默良久，他微微勾起唇角：“好。”
有阿姐在，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就像五年前一样。
赵玖鸢手一松，日志掉落在火焰之中。
烈火迅速吞没了上面的字迹，渐渐地，只剩下一堆黑色的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