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黑暗中隐匿着的毒蛇

沈玉楼:……

好好好!!!

周氏果然还是那个周氏,一点儿都没改变,一如既然地让人不敢抱有期待!

沈玉楼都要气笑了。

旁边瞧热闹的妇人见状,更是气得跳脚,大骂周氏无耻。

沈魁喝醉了酒,跟条见人就咬的疯狗无疑,何况他手里面还举着根棍子。

妇人不敢去拉他,便去拉扯周氏,想将周氏从沈玉楼的身上扒拉下来。

奈何周氏的两只手就跟焊在了沈玉楼身上似的,怎么也扒拉不开。

妇人只得放弃这一举动,一边跺脚,一边用力拍自己的两条大腿,扯开嗓子高声叫嚷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沈老大要打死人啦——”

眼下春耕才刚开始,这会儿又还没到吃饭的点儿,村民们大多数都还在田地里忙碌,留在家里面的,多是些给家里人做饭吃的老弱妇孺。

而且,就算这些人听到动静跑过来,也有需要时间不是?

沈玉楼不敢将希望全寄托在他人身上。

眼见躲是躲不开了,她下意识地举起两条胳膊挡在脑门前。

棍子打在胳膊上面,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胳膊被打断;可棍子要是打在脑袋上面,头破血流都还是最轻的,说不定还会将她打成了脑震荡,或是颅骨碎裂。

当伤害不可避免,她本能地选择将伤害降到最低。

然而等了一会儿,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在胳膊上蔓延开,她反而听到了原主爹嗷嗷嗷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

挨打的人是她,原主爹嚎叫个什么劲儿?

沈玉楼心中正狐疑,忽然又听到妇人兴奋的叫好声:“好!打得好!喝了几两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四郎,狠狠地揍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耍酒疯不做人!”

四郎?

赵四郎吗?

可他不是在田里耕地吗?

沈玉楼心中更加狐疑了。

今日工地那边放假,她不用出摊,赵四郎也不用上工,赵家一家人,包括赵香香等几个孙子辈的小孩,全都去地里帮忙干活了。

她这会儿往家去,是要回去给他们做饭吃,可赵四郎怎么也回来了?

心中冒过这个念头,沈玉楼连忙将护在脑袋上的胳膊移开。

入目便是一道高大挺拔的背影。

沈玉楼不用看脸,就知道这铁塔般的背影是谁。

她惊喜不已,连忙叫道:“赵大哥!”

不知为何,望着宛如从天而降一般的赵四郎,沈玉楼忽然觉得鼻头酸酸涩涩的,就好像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孩子,终于盼来了能为自己撑腰做主的大人,委屈的一下子红了眼圈。

她用力咬住嘴唇,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

赵四郎刚把沈魁手中的棍子夺下来扔掉,听见沈玉楼叫他,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一双满是泪水的眼。

赵四郎的心脏猛然一缩,瞬时升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捡起地上那根险些砸在沈玉楼脑袋上的棍子,对着沈魁的脊背就是一阵猛抽。

沈魁只是喝醉了脑子,痛觉神经却还是清醒的,立马杀猪似的嚎叫起来,抱着脑袋四处逃窜。

可赵四郎怎么可能让他逃?

手里的棍子断成了两截,赵四郎便用拳头砸,直打得沈魁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他这才收了拳头,抓住沈魁的两条胳膊用力一抖。

就听“咔嚓咔嚓”两声响,沈魁的两条胳膊软绵绵地垂了下来,摆锤似的晃晃悠悠。

而一下子被卸掉了两条胳膊,沈魁疼得浑身都打起了摆子,发出一串惨叫声后,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竟是疼晕了过去。

周氏看得目瞪口呆,两只手虽然还死死地抓着沈玉落的衣服不放,三魂六魄却早已吓得离家出走,傻愣愣的像个只有恐惧表情的木偶人。

直到看见赵四郎面色阴沉地朝自己走来,周氏才一个激灵回神,赶忙去拍自家的院门:“青山!青山你快出来啊,你爹让人打死啦——”

赵四郎没去理会周氏,疾步走到沈玉楼跟前,扶住她肩膀,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视,嘴里面更是着急地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身体上倒是没受伤。

但是心里面受伤了。

——吓得。

说实话,沈玉楼也被赵四郎刚才的样子吓得不轻。

因为她从来没见赵四郎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她不知道何为杀气,但是她就是觉得,刚才的赵四郎,想要杀人的心都有。

就是现在,赵四郎的身上依旧翻滚着层层戾气。

还有那两只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明显在发抖。

不光是手,胳膊也在抖,甚至是整个人都在抖。

沈玉楼瞬间收敛起了玩笑的心思,连忙摇头道:“我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真的没事!”

怕赵四郎不相信,她还原地转了个圈给他看。

赵四郎依旧盯着她看,直到确认她是真的没事活,这才长呼出口气,然后整个人就好像被卸去一身力气般,连步子都踉跄起来。

沈玉楼:“……”

好吧,看来被吓出心理阴影的人不止是她,还要再加上一个赵大哥。

她连忙扶住赵四郎,自责道:“赵大哥!对不起啊赵大哥,我又让你担心了。”

你岂止是让我担心了。

你刚才差点没吓死我。

赵四郎心说。

沈玉楼前脚刚走没多久,他忽然心生不安之感。

这种不安感让他扔下犁耙就往家跑。

然后就看见了沈魁举着棍子打向沈玉楼脑袋的那一幕。

那么粗的棍子,真要打在脑袋上面,不死也得废。

偏偏那个时候他距离二人还有好几丈远,除非他突然长出一双翅膀,咻地一下飞过去,不然根本来不及阻拦。

他并不是一个信奉神佛的人。

然而那一刻,他无比虔诚地祷告起来,祈求各路神佛出手相助,保佑沈玉楼不受伤害。

神佛似乎真的听到了他的祷告,就见沈魁忽然往旁边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他正是抓住了这点时间,才能及时冲过来将人制住。

短短几个喘息间发生的事情,在他心里面掀起的风浪,翻天又覆地。

哪怕是他第一次进山打猎,被野猪扑倒,野猪的獠牙都快咬住他咽喉了,他也没有像今天这般害怕过。

还好,还好。

善良的人在遭遇苦难时,连老天爷都不忍心袖手旁观。

不过这些,赵四郎没打算让沈玉楼知道。

他逐渐平息下来,摇头道:“这事不怪你,是你今日倒霉,遇上了两条恶狗。”

而另一边,恶狗之一的周氏终于把院门拍开了,沈青山面色冷沉地出现在门口。

周氏一把拉住他胳膊,然后指着沈玉楼道:“是她,都是她,是她让赵四郎打死了你爹!”

“儿子,你快把他们抓起来送到官府去,让他们赔你爹命,赔咱们家钱!”

家里头有了钱,她就不用再天天挨打受骂了。

周氏心里面是这样想的。

可惜,事与愿违。

周氏话音还没落地,本来痛晕过去的沈魁,忽然哼哼两声,然后睁开眼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除了那两条被卸掉的胳膊,看起来并无大碍。

此时四周已经围了不少,见周氏这样厚颜无耻,顿时就怒了。

先前那大声叫人的妇人,更是直接指着周氏的骂。

“你男人喝醉了酒打你,你往玉楼身后面躲,玉楼好心护着你,还让我去叫村长,结果你却把她往前推,摁住她,让你男人打……现在你还想讹人,你咋这么不要脸呢!啊!你哪来那么大的脸!”

妇人是个口齿伶俐的,添油加醋,将事情的始末一一将给众人听。

这下一群妇人们全都愤怒了,围住周氏就是一通骂,唾沫星子直飞。

虽然那些唾沫星子并没有飞到沈青山的脸上,可沈青山还是觉得脸皮子发烫,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黑沉着脸,扛起他爹沈魁就回了院子,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院门。

至于他娘周氏,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也没想过要把人带回家去。

周氏顿时慌了,连忙又扑过去拍打院门。

可是这一次,任凭周氏哭哑了嗓子,沈家的院门依旧关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要打开让她进去的意思。

一群妇人扔下一句“活该”,又安慰了沈玉楼一番,这才各自回家做饭去。

赵四郎也对沈玉楼道:“走吧,我们回家去。”

“嗯。”沈玉楼点头。

是得回家去。

然后赶紧跨个火盆去去晦气。

结果两人才走了没几步,沈玉楼就感觉到背后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阴森。

冰冷。

仿佛黑暗中隐匿着的毒蛇。

她心中突地一跳,猛地顿住脚步,扭头朝身后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