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周氏掉茅坑

赵家。

赵大郎去县城摆摊还没回来,赵三郎去山上砍木材了,家里面就只剩下些妇人和孩子。

孩子们还不懂人间疾苦,突然瞧见没见过的东西,都好奇得不行,围着牛骨架转圈圈玩。

赵香香小姑娘还要上手去摸。

她娘拍了她的小胖手一下,然后把她搂在怀里,强忍着愤怒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周氏她、她怎么能这样不要脸啊。”

这是赵大郎的媳妇钱氏。

跟着赵大郎这样的读书人,钱氏耳濡目染受熏陶,说话做事什么的都比较含蓄有礼,哪怕心里面气得不行,她也没骂出什么特别难听的话,只说周氏不要脸。

赵三郎的媳妇小钱氏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这是个泼辣性子的媳妇。

她男人是木匠,性子软弱,让人踩了脚都不敢吭一声的人,她要是再不泼辣些,日子就没法过了。

所以,泼辣的小钱氏站在自家院子里头,一手叉着腰,另一手点着沈家方向,跳着脚地将周氏隔空臭骂一通。

骂完了,小钱氏还犹嫌不够地诅咒周氏:“等着瞧吧,周氏这样缺大德的人,早晚遭报应,儿女也都要跟着她倒大霉……”

然后忽然感觉到衣服往下坠了坠。

垂眸一瞧,就见二嫂正悄悄扯她衣摆,小钱氏顿住,眨巴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问:“咋啦二嫂?你扯我衣服干啥?”

赵二嫂:……

赵二郎的媳妇温氏,就跟她的姓氏一样是个温柔性子的人,不怎么爱说话。

后面赵二郎没了,温氏的话语就更少了,平日里安安静静,从不主动表达自己的想法,就怕跟人起冲突,或是惹人厌烦。

今天也是一样,哪怕她心里面恼怒周氏,不齿周氏的所作所为,她也没开口骂周氏半句,只在心里面自己生闷气。

这会儿她鼓起勇气冒头,还是因为小钱氏那话里牵连范围有点广。

因为沈玉楼也是周氏的儿女之一。

小钱氏诅咒周氏的儿女跟着周氏一块儿倒大霉,那不是把沈玉楼也算进去了?

本来想悄悄提醒一下的,哪知道小钱氏就这么嚷嚷了出来,温氏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的,瞬间面红耳赤。

然而小钱氏还巴巴地望着她呢。

温氏只能红着脸,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们、我们骂周氏一个人,儿女啥的,就别带上了吧。”

说完,有些不安地看了眼沈玉楼。

意在提醒小钱氏:这也是周氏的儿女之一呢。

粗线条的小钱氏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这茬。

再对上大嫂钱氏谴责的目光,小钱氏抬手拍了自己嘴巴两下,骂了声“破嘴”,又连忙跟沈玉楼道歉。

“我刚才那话不是针对你,玉楼妹子,可千万不敢多想啊!”

沈玉楼当然不会多想。

赵家三个儿媳,大儿媳知书达理,二儿媳温婉贤淑,三儿媳小钱氏则最是心直口快,跟赵宝珠差不多是一个性子的人。

小钱氏若真讨厌一个人,会直接指着那人的鼻子骂,才懒得拐弯抹角呢。

她拉住小钱氏又要拍打嘴巴的手,认真说道:“周氏也好,沈家也罢,从赵大哥将十一两银子付出去的那刻起,我跟他们就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原主又是让周氏折腾死的。

不管是生育之恩还是养育之恩,都还清楚了。

她不欠沈家任何,也不想再跟沈家那边的人有任何牵扯。

赵家三个媳妇见她说得认真,都暗自松了口气;小钱氏更是回握住沈玉楼的手,哈哈笑着说:“玉楼妹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

赵母还没进院门,就先听见了小儿媳的大嗓门。

待进了院子,看见三个儿媳拉着沈玉楼说话,沈玉楼脸上还带着笑,不见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赵母悬了一路的心才算踏实落地。

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她是真担心沈玉楼受周氏影响。

“玉楼,你三嫂说得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赵母肯定了小儿媳的话,然后将目光落在那副牛骨架上面,冷声道:“虽说今天白瞎了几斤牛肉,但是那周氏也没能落到好,倒了大霉呢!”

她将沈家那边发生的事情说给大家听。

原来,周氏屁滚尿流地回家后,不但没得到安慰,还遭到了儿媳妇的嫌弃,让去茅房里擦洗干净再进屋。

结果周氏拿着衣服去茅房擦洗,不知怎么就掉进了茅坑里面,茅坑又深得很,周氏在里面泡了大半天才爬上来。

“我本来还想去撕烂这泼皮货的嘴,没想到老天爷开眼,提前把人给收拾了,可见人在做天在看,这人呢,还是不能坏了良心。”赵母总结道。

虽说在人倒霉的时候嘲笑他人有些不地道,可一想到周氏泡在茅坑里面的情形,赵母的嘴角还是止不住地往上翘。

因为这份好心情,赵母再看那副光秃秃的牛骨架都顺眼多了。

她对院子里的女人们道:“这牛骨头,虽然不能吃不能喝的,但也有点儿用处,回头啊,我让老三挑几根好的骨头出来打磨打磨,给你们每人雕几支发簪戴。”

牛骨头确实可以拿来做骨雕。

但眼前这副牛骨头可不行。

沈玉楼连忙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赵母。

末了,她说道:“我们心疼赵大哥,给他送热乎饭吃,起初或许没什么;可是一次两次三次,次数多了,天天吃干饼子喝冷水的劳丁们,心里面难免不平衡。”

人心最怕不平衡。

真到了那一步,赵四郎怕是要受到劳丁们的排挤。

没想到送饭还能送出麻烦来,赵母愣怔住,半天无言。

沈玉楼就拉住她的手,劝道:“所以,我们还不如去赵大哥服役的地方做点小生意;这样,既能照顾到赵大哥,还不会给赵大哥惹麻烦。”

然后又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我也仔细算过了,咱们做这个生意,投资不大,就算不挣钱,也亏不了多少钱。”

毕竟做的是吃食,卖不掉,还能拉回来自家人吃呢。

忧心忡忡的赵母叹了口气,说:“傻孩子,我不是怕亏钱,我是担心你的身子骨受不住啊。”

且不说每天来回十公里的路程,单是寒风中一站大半天,就够磨人的。

可沈玉楼压根没这方面的担忧。

“有火堆呢,冻不着我的,至于说每天来回跑……”她抬了下自己的细胳膊,笑道,“人要想身体健康,就得多运动,我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她在现代那一世,每天的晨跑最少都是五公里打底。

现在虽然多出了一个五公里,可也分成了早晚两趟不是?

赵母见她这么坚持,只能点头同意了,忽然又想到什么,问道:“照这么说,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是冲着牛骨头去的吧?”

沈玉楼对此毫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于是赵母就乐了,哈哈笑着说:“周氏那泼皮货,要是知道自己这么一闹腾,反而还帮你成了好事,只怕心里头要更怄了。”

沈玉楼心说怄才好呢。

周氏怄死了她才更痛快。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先前在柱子家,她刚跟赵宝珠说了想把周氏摁进茅坑里面的话,然后现在,周氏就真的掉进茅坑里了……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环顾一圈院子,见出去挖野葱的赵宝珠还没回来,沈玉楼就眯起眼眸,心中若有所思起来。

世上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巧合。

周氏掉进茅坑这出闹剧,只怕是赵宝珠的手笔。

赵宝珠是在吃晌午饭时分回来的,拎着半篮子野葱,走路一蹦一跳的,嘴里面还哼着小曲儿,肉眼可见的愉悦。

然后这份愉悦在看见沈玉楼望过来时收敛住。

赵宝珠挎着菜篮子,下意识就想绕开走。

结果没成功。

沈玉楼挡在她面前,严肃着面容问:“周氏掉茅坑这件事,是你干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