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送到手上的生意
赵四郎的话虽然很霸道,可沈玉楼心里面却升不起丝毫不悦,甚至还流淌出一股暖意。
她望着面前胡子拉碴的男人,良久后,含笑点头道:“嗯,不想了……他们不配。”
原主的家人不配。
她那个好命地了她遗产的亲哥也不配。
沈玉楼将目光下移,望向赵四郎脚上的雨靴。
虽然在家里面就做过试验,可这毕竟是她做出来的第一双雨靴,也不知道质量扛不扛造……没漏水吧?
心中才这么想,就听赵四郎道:“鞋子很结实,没漏水,也很保暖。”
就是好臭脚。
因为新雨靴实在太暖和了,别人冻得脚趾头生冻疮,他一天活干下来,脚底板却能热出二两汗。
想到自己臭臭的脚,赵四郎忽然又紧张起来,担心沈玉楼会不会脱下他的鞋子检查。
他的脚可太臭了。
他连忙说道:“那个……我去拿吃饭的碗。”
沈玉楼摆摆手想说不用,她带的有碗。
结果她才摆了两下手,嘴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呢,赵四郎就先溜了。
大长腿迈一步顶别人两步,转眼就蹿出去老远,跑得比猎豹还快三分。
沈玉楼摇头失笑,端起装汤的瓦罐坐在简易灶台上面。
赵宝珠也捡够柴禾回来了。
两人一个负责烧火,一个负责煮面。
赵四郎抱着自己的碗,远远地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再顺着香味的方向望过去,他骤然加快步伐,面色也冷沉起来。
沈玉楼知道自己的厨艺好。
但她没想到只是随手做的一道面食,也能吸引来这么多人。
一群劳丁将她和赵宝珠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妹子,你这面做得可真馋人。”
“是啊是啊,瞧瞧这汤,再瞧瞧这面……不行不行,我要流口水了!”
啃着干饼子的劳丁馋得直流口水。
他同伴推了他一把,嫌弃道:“去去去,一边流去,别把人家妹子的面糟蹋了。”
话是这么说,结果他自己却把头伸到瓦罐上方,耸动着鼻子,使劲儿吸飘上来的香味。
恨不能将嘴巴拱进瓦罐里面吸溜两口。
赵宝珠脸都黑了。
沈玉楼也是一阵无语。
两人正不知该怎么办时,赵四郎拨开人群走进来,先推开还在偷香的脑袋,然后朝众人挥手道:“都别围在这了,赶紧吃饭吧,吃完饭还得干活呢,差爷可是说了,今天的活不干完不收工。”
赵四郎个子高,块头大,往那一站,哪怕他一句话不说,也能自带威慑力。
何况他说话了。
又提到了今天要干的活。
一众劳丁们虽然馋得不行,也只能恋恋不舍地散开。
但他们也没舍得走太远,就在上风口那里蹲着,就着下面飘过来的香味,啃手里冷冰冰的硬饼子。
“赵四郎那家伙,可真好命,出来干个活,家里人还巴巴地跑过来给他做饭。”
“哎,我也好想要这样的家人啊。”
“就是她那瓦罐太小了,做得不多,不然我非得买一碗吃不可。”
“谁不想买呢,天天不是稀粥就是干饼子,嘴里面都淡出鸟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玉楼眼睛一亮,连忙环顾四周。
这次的河坝修缮是项大工程,官衙那边足足征了三百多号劳丁。
放眼望去,河堤上面乌泱泱全是晃动的人头。
这么多人呢!
有人就有生意!
劳丁们每一旬才放一天假,给他们回家补充口粮的时间。
其余时间,劳丁们的吃住都在工地上,不许擅自离开工地,不然就以逃役论处。
而他们的口粮,要么是干巴巴的饼子,要么是没什么热乎气儿的稀米粥。
要是她在这里支个摊做吃食,生意指定能好到爆!
沈玉楼激动起来,扭头对吃的头都顾不上抬一下,脑门上面全是热汗的赵四郎道:“赵大哥,我想在这里做生意。”
赵四郎一噎,险些让面汤呛着。
他将脸从面碗里抬起来,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而是问:“你想做什么生意?”
沈玉楼就看向他手里的面碗,然后再望向一群坐在上风口处啃干饼子的劳丁们。
赵四郎了然了,点头道:“你想做吃食生意……可以是可以,但来这里干活的,都是穷苦人。”
言外之意:他们身上没有多少钱,不见得舍得多花钱。
沈玉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问赵四郎:“赵大哥,你觉得,我这汤面做得好吃吗?”
那肯定是好吃的。
毫不夸张地说,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香的面。
赵四郎毫不犹豫地点头。
沈玉楼便又问道:“那,假如这面,我卖五文钱一碗,你愿意买吗?”
这次赵四郎迟疑了一会儿,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修河堤很耗费体力,官衙发的口粮不够吃,还没油水,我们自己带过来的口粮又都是干硬干硬的饼子,如果花五文钱,就能吃上一碗飘着油花的热乎汤面,我还是愿意买的。”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但我一天只吃一碗,还可能会隔天才吃一碗。”
一碗就够了。
哪怕是隔天一碗也行啊。
有三百多号劳丁呢,今天你来吃一碗,明天他来吃一碗,这生意不就起来了?
沈玉楼越想越觉得这生意能做,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子还亮,她身周的一切好像都黯然失色了。
至少看在赵四郎眼里是如此。
赵四郎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又迎着冷风吹了会儿,等头脑不那么热了,才把脸又转回来,一边嗦面,一边默默地想:看来,他得想办法跟差吏打好关系了。
沈玉楼可不知道他心里面的想法,也没往差吏那头想。
等赵四郎把面吃完了,汤也喝干了,她将瓦罐装进竹篮里,又从竹篮里拿出那个两头密封住的大竹筒,递给赵四郎。
“赵大哥,这竹筒里面装的是熬好的汤,你晚上收工了,升个火堆,将这竹筒架在火上烤一烤,等里面的汤烧开了,将热汤倒进碗中,再把干饼子撕成小块,泡进汤里面。”
这样就能得到一碗热乎乎的汤饼了。
沈玉楼一板一眼地交代着,都没注意到赵四郎今天看她的次数,比这些天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
眼神也跟以往不太一样。
她交代完后,便拉上赵宝珠,心急火燎地往大牙湾村回赶。
这件事得跟赵婶子说一说。
不知不觉中,沈玉楼已经将赵母当成了自己的长辈。
两人出门出得比较早,在淮水河镇那里也只停留了一刻钟左右,赶回大牙湾村,也不过才巳时末(上午九点多钟)。
远远地,就见赵三郎手里面拿着把刀,面色发白,嘴里面还不停地说着:“我不行,我真的不行啊……大娘,您还是去找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