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回家的路

成帝路,破道台。

悬空灵岛,碎石相依。

周围氲泽广布,不过也在飞速减淡。

细看之处,九天还弥留一捧圣辉莲蓬,妙瓣炫彩。依旧能够看清轮廓,光芒黯淡。

“尸解了嘛?可惜可惜...”

方父伫立九天,哀叹一口气。

对此感到相当惋惜。

步衫飘絮,眉头微蹙。

手指间,他捻起一缕缠绕荧光的破布残片。

大帝之艰辛,他可是体验过的。破天斩道,往往几千年之间,也只有那么一道化帝契机。

他当初,苦苦寻觅四千年,终于道破罗深万物之变幻,才得以登天封帝。

“难怪要炼化此界。”

方父也是明白,这位大帝无非是预感突破天道无望,才想着笼络大荒界万灵,以搏涅槃重生。

可是,这般逆天而行,终究是自取灭亡。

神落...

指间布缕,缓缓化作星辉。

身后十几位老弱妇孺,皆是大踏虚空。神情也是多有悲色。

或许是同作为追逐大道者。羽化失败而道殁,是不幸。

当然,本是想来阻止,毕竟炼化大荒界,可是伤天害理。

方父拂袖,抽开裂空。空间星芒灿烂,宛如仙门。

正欲离开,下方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虽然微弱,还是察觉到异常。

“这是...”

垂眸看去。

地面,绿丛藏匿一只黑云长靴,不过却露出一角。

“乾元?”

方父吊梢眉,一脸疑惑。

顺息而逝,来到地面。

“这是...扶妹缝的火云靴...”

拽起黑靴,一眼就看出来,是花姨的手艺。

由千年圣蚕丝所制,水火不侵,乃是上品帝器。只要注入灵力,便可踏空而立,速度远远媲美问鼎修士虚空步...

他瞪大双眼,仔细用手指擦了擦靴身,表面展露圣韵花纹,是帝品虚空穿梭符箓。

确认没有认错,只有妻子才能绘制。

可自家儿子,不是在天清府嘛?怎么可能跑几十里,来这么个破地方。

抬头望望四周,方圆几百里之间,尽在神识掌握之中。

亿万精神光粒掠过荒原绿地,一草一木,纹理清晰可见。

掠过村庄,庄稼汉抱起老婆热炕头,还有香娃娃躺在草席上...

灌入天清侯府,彻底搜查每一个角落。

房梁,暗间,地下暗道...

除了周围慌乱的宫卫,别无所获。

丝毫没有方乾元踪迹!

儿子...真不见了。

方父手捂脑门,脸色煞白起来。

这就半天不见,咋就发生这么邪门的事情?

就抽了个空,与花姨情欢切磋几时辰。没有监视,怎么就出了岔子。

这活生生的人,咋就会说不见就不见呢?

手中的靴子变得无比沉重起来,最终手指再也支撑不住,掉落地面。

某些冲击大帝之人,会掠走圣体天骄,来肉祭苍天,以求大道垂青。

儿子又是大帝圣体。

想到此处,他忙从虚空扯出一块玉佩。

这是方乾元的命牌,中央紫色玛瑙,储存方乾元一滴眉心血。

好在玉佩完瑕如初,光芒旺盛。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儿子生机盎盛,没有血危之险。

可是,问题又来了,一个养气境一重的小家伙,又能跑多远?

他害怕,方乾元被邪修掳去,当做肉身炉鼎。

手紧紧攥握玉牌,冷叹几息。

异样感知贯穿天河,璀璨星芒直指东宫曜辰。

方父倚靠方乾元的血脉,感知就在东边,至于距离,大概千里之外左右。

他旋即拂袖搅天,漫天寒尘震荡,明月见青天。

却看不清详细方位,极其模糊。

方父吐出一口晨曦,眼下只能找了。

他指出方向,命令众人去寻觅。

“都给我去找!”

“哪怕是云婴,金丹弟子。全都给本帝出动!”

“告知大荒界所有宗门,如遇我儿,即刻来报。”

......

千里之外,方乾元靠在离地10米的树梢。

一是找个睡觉的地儿,二是防止恶兽偷袭。

身上,不合身的小布衫,是赤玲珑珠从一旁村庄拿过来的。

一条腿荡下树枝。

他双手枕着脑袋,正兴师问罪起血光珠子。

可不知为何,鼻子很痒。连打三个喷嚏,依旧意犹未尽。

抹抹鼻子,他白了珠子一眼,没好气道:

“这不是你这老家伙骂小爷?”

“没有,怎么会呢。小家伙。”

珠子语气谄媚,在方乾元耳畔来回荡漾。

“你为啥对小爷我这么好?”

方乾元翘起二郎腿,不解询问起来。

刚才在泥巴地里哭叨一个时辰,毕竟苦等18年的大帝系统说没就没,想死的心都有了。

幸亏珠子苦面劝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直在安慰,生怕自己气出病。

还将一切都道来。

那时,方乾元才明白,这勾巴系统,竟敢夺舍自己。

若不是这颗珠子不离不弃,他估计已经重开。

不过,看这颗珠子也不像什么好人。

又怕自己冻,还怕自己饿。又送衣服,还送吃喝。

还有那语气,明显别有所图。

“欸——”

珠子打起哈哈,老言道:“毕竟相识一场,所谓缘分,不就是讲究一个缘嘛。”

“得了。”方乾元摆手喝退,不想听这些废话。

闭拢眼道:

“那你,为啥会出现在小爷身上?”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两天。

他之前还想着,成为大帝再来拷问一番,所以没有着急询问。

现在必须盘问底细,若察觉半点不对,他也好提前做准备。

心里,在盘算,该怎么甩掉这颗珠子。

“其实,这副躯体乃是老夫的,却不知为何,小友占据七窍六宫,反却将老夫挤出。

唉~老夫也就只能游离神宫之外。再难步入轮回。”

珠子语气凝重道,立在半空中。

“啥?”

方乾元脸庞侧歪,怀疑自己听错,让对面再复述一遍。

他彻底蒙了。

怎么还搞出个双魂?合着自己是外来者?

“那是不是说?我该出去,你进来。”

他试探道。

“小友能这么想也没错,如今老夫魂魄渐淡,若是再得不到肉躯滋补。怕是迟早消散呐。”

“可老夫本就是该陨之人,也罢,也罢。”

“扶摇苍宇间,也算是无憾留于人间呀。”

赤珠一气三叹,掺杂无力回天的苦笑。

方乾元脸色一轴,这咋还道德绑架起来了?

说的心拔凉拔凉,像是自己不要脸一样。

他可不买账,冷哼道:

“那先生大义,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现在100%确定,老妖怪肯定是窥伺自己身体,只不过由于某种原因不能强夺,只要自己不答应,就是安全的。

血珠沉深一愣,随后传出几阵尬笑。

“小兄弟,其实...”

话里有话,可方乾元不给机会,调转话题道:

“对了,你怎么这副模样?怎像颗丹药。”

“此乃小友金丹,老夫也是无奈寄居其上。”珠子应声笑道,话语亲昵。

方乾元眸瞳一颤,以为听错了,又询问几遍。

可答案如出一辙。

他麻了。

自己就是个养气一重的废材,哪儿来的金丹?

“你是说,我在娘胎里就已经是金丹后期?怎么可能。”

略带笑气的追问道。

这是他听过最搞怪的笑话,腹腔一抽一抽。

他要是那样,父母高低还不得是大帝呀。

“老夫所言,字字为实。”

珠子言之凿凿,继续解释道:

“你本是五行道体,万年难遇之大帝圣体。在胎婴初定之时,便体孕金丹,潜力不能一日而语。

不过,系统妖魔入体,长期盗取小友先天灵氲,才会显示如今颓势呀。

唉~当初,老夫为避其锋芒,被迫藏匿入金丹之内,却还是被这系统妖魔发现。”

讲道,系统汲取身体先天修为,暗自韬光养晦,甚至将这些年,方乾元父亲的浩荡灵泽尽数吸收。

因此,他这么多年始终是养气一重。

珠子被系统封印与金丹之中,镇压意识之海深处。若不是系统悸动,封锁松散,珠子怕是难以诱引方乾元,助它逃脱禁制之海...

嘶——

方乾元柔弄两下后脑勺,皱眉道:“等等,先让我缓一缓。”

这信息量够大,每一句话都让他震颤。

我在娘胎里就是金丹。

修为是被这狗日的系统给吞了。

特么被嚯了18年!

他埋头好一会儿,嘴角咯吱作响。

苦苦守身如玉18年,只为等待大帝系统激活。

为的什么?还不是女人,很多女人。

不为了那点特权,谁愿意一直修炼?

“鲨臂系统,我*你大爷的。”

他忍不住骂出声,这么多年可算是白活了。

发泄过后,方乾元心中顿时好受太多。

事已至此,没有死,已经是万幸。

还有软饭可以吃,他倒是没有那么想不开。

一个侯府大小姐,一个青鸾小丫头。这辈子,估计也能玩到老。还有个侯爷丈岳,海参鲍鱼必然管够...

空气沉寂几分,他闭眸调息,哈欠连天。

不过,脑瓜子很快嗡嗡响。

自己先天金丹,那父母不得牛逼上天呀!

手指抚摸下巴,细想又隐约察觉不对。

自己过得这么苦,父母就算隐居,也不会做得这般绝才对。

他就不信,作为大修士,会这般设计自己的儿子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很确定,猜道:“一定是小爷我天赋异禀,可惜遇到这个傻逼系统。”

摇头晃脑一阵。

风飘耳畔之际,珠子贴到他脸庞,嘿嘿道:“小家伙,你就不好奇老夫是谁吗?”

“你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

狭长眸瞳之中,流露出一丝堤防。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珠子轻轻咳嗽两声。

自顾自缓缓升高到树冠之上,光芒绚艳。

“小家伙,可要竖起耳朵听好了。”

“老夫乃是八转大帝,无上天阙仙君,半步圣帝。”

“苍道子。”

“哦???”方乾元睁开双眸,后知后觉。

这颗珠子竟然是大帝!真是其貌不扬呀。

可八转大帝又是什么鬼?

“嘶——”

好好打量一番,杏瞳上下微转。

不过,这咋憋屈成这样?连个魂体都没有,还需要寄宿于金丹之内。

眉缓缓下垂,嘴角轻嘶。

怎么感觉...像个老骗子?

他怀疑道:“你真是大帝?”

珠子趾高气扬道:“那还有假?若不然,老夫如何能够殁灭这系统妖魔。”

方乾元一想,有点道理。

“难怪可以抵御大帝系统,想必实力不差。”

可是,堂堂大帝,为何在自己面前这般委曲求全?不像啊。

脑海一片雾蒙蒙,只感觉事情越发不简单。

珠子沉声一顿,快速飞到他眉心前。

“小友,如何?可愿拜老夫为师?”

方乾元抬头一顾,怎想什么来什么?

刚才还想着,这老登会不会来“收徒”这一出,这套路,直接呼一脸。

脸色微竣,难为情道:“这个拜师的话...就算了吧?”

修身界的徒弟,一直是个高危职业。

更别提,师傅还是一抹孤魂。

再从刚才种种照顾来看,还有那炽热的语气,心拔凉拔凉的...

珠子感觉,有些被小瞧了呢,越是强调道:“你可知道,这八转大帝意味什么嘛?”

“再上一步,便是天仙!”

“有老夫指导,依小友的天赋,这区区大帝未尝不可一探呐。”

话语最后,掺杂越发慈蔼的笑嗓。

方乾元咕咚咽口水唾沫,胆寒几分。

剔透珠体,血光闪耀。表面红气蒸腾,有些红温的姿态。

感觉邪性的很。

他应了句道:

“小子我不是修仙的材料,就不劳苍老爷爷费心。”

比起当肉舍,他还是觉得,搂起大小老婆热炕头比较有盼头。

有命才能享受,这软饭就够造一辈子。

他抱拳道:“明日,咱们各奔前程,就此别可好?”

早已没有当初嚣张劲儿。

珠子任不死心,继续碎碎叨叨。

方乾元仰装睡觉,捂住双耳。

紧皱眉头,暗想忍一晚上就好。

夜畔潺潺如雨,珠子不依不饶,他无奈煎熬到天亮。

一晚上倒也平安,周围有个村庄,野兽不会出没附近。

跃下树,轻步触地,异常娴熟。

身法垂练十多年,早已经炉火纯青,没半点颠簸。

他秀眉微醺,眼眶围着一圈黑尘。

哈口气,便朝碎石大路走去,想着问问村里人,找找回家的路。

“小家伙,你且听老夫说...”珠子环绕在耳畔,一红一闪。

“别说了。”

方乾元咬着牙道,伸手抓起珠子,就往外怀里塞。

这小逼玩意儿,比蚊子还烦人,吵一晚上。

关键是丢吧,还特么会飞回来...

无语至极!

“再他妈狗叫,这辈子也别想收老子为徒。”他垂头威胁,鼻喘粗气。

效果拔萃,珠子安静如湖。

进入村子,这里面门户十多家,黄篱笆墙。

不过没怎么见到孩子,略微闻见狗吠。

方乾元遇见一个笑蔼大嫂,端起木盆儿,一看就很好说话。

弓腰询问起天羽城的消息,态度亲和。

“天羽城?没听说过。”

大嫂头挽蓝帕,挂起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

见有人问路,她端起盆儿,停在原地。

她上下打量起青年,好奇询问道:“伢子,你是不是迷路了呀?”

方乾元挠起后脑勺,不好意思的沉点一下脑袋。

身上衣服不合身,脚上鞋也是一只长黑靴,一只布鞋。

异样滑稽。

他编造道:“我和家里商队走散了,好不容易才走到这儿。”

大嫂纯朴笑语几声,指着对面泥土屋道:“大娘没去过什么地方,不过,隔壁王秀才见过大世面,兴许知道这个什么天什么羽的地方。”

方乾元双手合十,连连道谢。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温怒之嗓。

“淫贼!原来是你偷了老娘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