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伪人（二）嘴欠米世乾
这个米世乾在怪谈论坛的名声似乎很臭，他的回复下面一大串用户在追着骂他。
【用户1】
姓米的，你特么想钱想疯了吧。上辈子为了贪图那点银两，死在乱军之下，来到这里还念念不忘？
【用户2】
米世乾，之前老何怎么扒你的底的，你是忘记了对吗？
你还见过宋徽宗，你当年就是一条流浪狗，阴司都不要的废人。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也配见面见圣上？
【用户3】
给刚来这个论坛的新人科普一下，不要和这个米扒皮有任何来往。
他什么都不懂，整天招摇撞骗，骗走萌新的知识点。
……
这两个帖子往下一拉，大都是怒喷米世乾的，认真探讨问题的人倒是很少。
米世乾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无视其他用户的谩骂，依旧招揽着自己生意。
高深想了一下，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您好。想要了解一下伪人的秘密，需要多少钱。
高深当然知道，这个米世乾不太靠谱。
但是论坛内也没有其他人，能对伪人事件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先试着问一问，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边角料信息。
米世乾回复消息的速度倒是很快，不出一分钟他的头像跳动了起来：
伪人的识别，2个知识点。
伪人的预防，3个知识点。
伪人的来历，5个知识点。
小本生意，童叟无欺，谢绝还价。
一旦交易达成，概不退还知识点。
看到这个价目表，高深立刻准备跑路了。
要是他有这些知识点，还不如用来提升焚符人的等级，说不定能抽出什么强力符箓。为什么要来换取一个一次性的情报？无论怎么样都不划算。
更何况，以米世乾在论坛上的名声，给了他知识点之后，他到底知不知道伪人还难说。
高深不再理会他。转向了搜索栏，查看其他和伪人有关的档案。
大约是许久没有招揽到生意了，见难得一见的咨询者没有说话，米世乾破天荒主动回了高深一句：
怎么，小伙子，是嫌这个价格太贵了？
让我猜猜，你在现实中，怀疑自己的某位同门或亲人，被伪人取代了。
这点钱可省不得啊。若是不知道伪人的正确应对方式，不仅你们的整个宗门和家族，你自己的最后下场也是被伪人取代。
高深：
那没事了。
不是有人取代了我的家人，而是我妈怀疑我的家人是伪人，已经把他们都杀了。
问米御史 米世乾：
？
你妈把他们都给杀了？
你妈是哪个宗门的？
高深：
一个普通人。
随即，他大概说了下一年前的灭门案。
问米御史 米世乾：
所以，你妈确定杀死的那几个都是“伪人”么。
作为一个普通人，她是怎么判断出伪人的？哪怕是许多老手，都失过手。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想开开眼界啊。
高深：
这就是我要询问你的原因。
问米御史 米世乾：
您也甭问了。我看呐，您母亲大人就是一个老疯子，发狂了把自己一家人都给屠杀完了。
还编出了一个伪人的拙劣借口，不会真的小傻瓜信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高深敲击手机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姓米的，被这么多人追着骂了。
太特么欠了。
高深：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当初看到的真的是伪人？
问米御史 米世乾：
你是不是小傻瓜？
高深有点不想和他废话了。
这个米世乾，搞人心态确实有一手。
高深：
为何这么说？
问米御史 米世乾：
好好想一想，我的小傻瓜。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家人举止行为十分反常，你会怎么做？
高深：
我现在是孤儿。
问米御史 米世乾：
我是说如果……唉，算了。傻瓜。
如果你最好的朋友举止行为变得有些反常，你会有什么反应？
高深：
那要看反常行为达到了什么程度……一般情况下，我会认为对方只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并不是什么大事。这种情况不需要干预，可能过几天就恢复正常了。
问米御史 米世乾：
你说的非常好。
那么，如果这种“反常”的行为，超过了一定的界限。你会不会认为，你的朋友已经被怪谈取代了？
高深：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还要做进一步试探和观察。
问米御史 米世乾：
你会直接把对方给杀了吗？
就因为对方今天的行为，超乎了你的预计？
高深一愣：
当然不会。
首先，我要先确定，对方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确定了一切已经无力回天的情况下，才会考虑最极端的选择。
但凡还有一点挽回的余地，我都会想办法。
问米御史 米世乾：
非常好，所以你明白了其中的逻辑没有？
朋友表现出来异常，正常人想到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杀了他。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最极端的情况下，你明确知道你的朋友已经不是他了，被那些脏东西给取代了，你才会动手。哪怕是这样，你还要犹豫很久。
这是你自己推理出来的结论，你同意么。
高深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米世乾一直追问他，他的母亲到底是不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没有接触过怪谈世界，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做出判断——亲人被怪谈取代了。
哪怕像是自己这样的半专业人士，在东瀛之旅，也是亲眼看到唐天翔砸碎了恶灵除尘器，在对方明确跳反的情况下，才敢做出他已经被寄生的判断。
而母亲，仅仅在半天不到时间内，就判断父亲和姐姐不是人类，挥起菜刀砍死了他们。
发生的时间太快了。
选择动手杀死自己的亲人，本身就需要负担巨大的精神压力。至少需要花费好几星期，慢慢跨过自己的心理障碍，这绝不是一个家庭主妇在瞬息之间可以做出的判断。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么简单的道理，亏高深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米世乾三言两语，就指出了问题的关键。这一句傻瓜，倒是骂得他不冤。
可是这套逻辑还是有点问题，高深思考了一下，提出了一个新的假设。
高深：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有一种情况，你没有考虑过。
我们之前所说的所有“反常行为”，指的是精神上的，心理上的。
比如说，从来不吃糖的人，突然大快朵颐起来了高糖食物；不爱学习的学渣，莫名其妙躲在被窝中彻夜刷着题目……
这样的反常行为，还在普通人的接受范围之内。
但是，我母亲那天看到的……可能是物理上的反常现象。
她一直在向我反复宣诫，人只有两只眼睛。
或许，那天的父亲和高浅，突然长出了三只眼睛，或者五条手臂。出现这些情况，傻子都知道他们已经不是人了，这个时候就不需要再长期观察。
问米御史 米世乾：
我建议你和那个背棺人老何多聊一聊，以你们两个的智力，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你说得第二种情况，更加不可能。
高深：
为什么？
问米御史 米世乾：
你母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庭主妇，看到怪物出现的一瞬间不是逃跑，而是去厨房拿刀反杀？
别跟我说她逃不掉之类的。你自己也说了，你回家那天，门是半掩着的。只要她逃到走廊上，随便大喊一声，也比回厨房拿刀更加靠谱。
你要说你母亲退役前是特种兵，刀口舔血惯了，我还勉强相信。
一个普通人类，在第一次接触怪谈后往往大小便都失禁了，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你跟我说一个家庭主妇能拿刀反杀？
问米御史 米世乾：
虽然我是处理伪人事件的专家，但是也不能为了骗你那两个知识点，昧着良心说假话。
向我咨询的伪人事件，绝大部分，都是一群被害妄想患者。真正的伪人，比大熊猫还要稀少。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见不到。
你的母亲，九成九，就是单纯的疯了。
高深不说话了。
他内心已经默认，米世乾说得话更有说服力，也更符合事情的真相。
可是他终究还是有一些不甘心。
比起父亲和姐姐被发疯的母亲杀死，他更愿意接受，他们是被怪谈杀死的。
这样自己就有动力去复仇了。
人，就是这么一种善于自我欺骗的动物。
也许，自己是时候接受事实了。
母亲就是疯了，逝去的人永远回不来。还活着的人，更应该珍惜当下每一刻。
就在高深自己都快要放弃之时，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这件事就这么盖棺定论了么。
他重新读了一遍米世乾的话。
也终于知道，自己心中那种再度涌起的不安感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