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抄家伙!
满宝心里奇怪,二狗哥还不跑是在找什么呢?
就见片刻之后,二狗眼尖地瞧见了一根刺儿菜,赶忙拔了起来,用门牙嚼烂了叶片,混着自己的唾沫,小心翼翼地糊在满宝的伤口上,一边糊还一边说:“我娘说这个止血灵!”
刺儿菜汁渗进伤口火辣辣的,满宝皱着小脸忍住没吭声,任由他笨手笨脚地敷药。二狗敷完之后,看着满宝身上的痕迹,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往后我再骗人,就叫我吃糊糊永远捞不到稠的!”
下山的路上,二狗走三步回一次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王二麻子从哪个草窠里再蹦出来。背篓里的满宝有些累了,靠在竹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鞋子,碎花布鞋头沾的泥巴块扑簌簌往下掉,像极了奶奶簸箕里漏的瘪谷子。
等终于回到沈家院子里,杨秀秀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笤帚疙瘩悬在半空似乎下一刻就要打下来。
“奶!”满宝挤出个大笑脸,献宝似的捧出了竹鼠,篓底还躺着把沾泥的野葱——这是二狗子在路上发现后塞的赔罪礼。
杨秀秀举着笤帚的手僵在半空,目光扫过两个跟泥猴儿似的孩子,又看了看满宝捧着的竹鼠,笤帚疙瘩在空中转了个弯,“啪”的一声,轻轻落在了二狗的屁股上:“作死的皮猴!敢带我们家满宝钻老林子,还不滚家去!”
二狗一听,如蒙大赦,撒腿就往院外跑,蹿出院门时裤脚都带起阵风。就在这时,满宝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二狗哥哥”。
二狗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就见一只竹鼠已经被杨秀秀扔了过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在他的背篓里面。
二狗眼眶一红,朝着满宝和杨秀秀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往家跑去。
等二狗抱着竹鼠跑远后,杨秀秀赶忙拉着满宝就进了里屋,想着先给她换洗一番。那木盆里的温水不凉不热,可杨秀秀才把孙女的小脚丫放进水里,满宝就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嘶”的一声,猛地往回缩。
“咋了?”
看着满宝小脸皱成了一团,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杨秀秀心里“咯噔”一下,察觉到不对劲儿。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了,赶忙三下五除二把孙女的衣服给扒光,仔仔细细地查看起来。
这一看才发现,满宝白嫩嫩的脸颊和胳膊上有好几处伤痕,这会儿泡了水,那刺儿菜药渣簌簌往下掉,才露出了伤口的模样。
“宝啊,这是咋弄的呀?”杨秀秀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她攥着小孙女的胳膊往窗户底下凑了凑,就着明亮的光线再仔细一看,两道紫红的勒痕就像两条毒蜈蚣似的,趴在满宝那雪白的皮肤上,看着格外刺眼。
杨秀秀指尖刚碰了碰,满宝就抖得像淋雨的雀儿似的,嘴里还“呜呜”地哼唧起来。
杨秀秀眼睛都红了,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直往脑袋上冲,声音不自觉尖厉起来:“这是二狗那兔崽子弄的?!!”
“不,不是。”满宝赶紧摇头,伸手软软地扯了扯奶奶的衣袖,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回忆了一下二狗之前喊出的全名,然后才一字一顿地道,“是王二麻子!”
她一想起那个坏人,小身子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显然是还有些后怕。
看小孙女这模样,杨秀秀气得胸膛起伏了半天,还是强忍着心里的火气,先给满宝清洗干净伤口,又重新上好药,这才抱着她轻声哄睡。
中午,沈家众人回来的时候,杨秀秀怕满宝睡不安稳,黑着脸把她塞进华慧怀里,指尖还有些发颤。
华慧下意识搂住,低头看向闺女时,眼睛就不自觉睁大了几分。
她不动声色地把女儿往怀里带了带,用手背探了探满宝额上的温度:“娘,用艾草水再擦一遍吧。”她突然开口,“前些天磨的三七粉还剩些,效果比刺儿菜好些。”
杨秀秀这会儿怒火中烧,小孙女身上那两道血痕这会儿就跟烙铁似的烫在她心尖上,也顾不得多想,摸了摸孙女的小脸便应了一句:“成,还是你想得周到。”
说着就抄起灶房门闩就往院外走,边走边低声喊道:“青山!把咱家那个小石磙子带上,跟我走!”
沈青山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家老娘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华慧面色如常,望着婆婆拎门闩的背影,低头抱着女儿轻轻晃了晃:“娘,我给你留门。”
杨秀秀刚冲到了晒谷场,正在纳鞋底的王大嘴见状眼睛一亮,手里的针线筐都不要了,踩着露脚趾的布鞋就跟了上去——杨秀秀这架势可是好久没摆了,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这热闹可不能错过了,她得去看看是哪个倒霉催的撞到了秀婶子手里。
李大丫本来正跟人扯着闲篇,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蹭”地一下就站起来跟了过去。杨秀秀的热闹可不是轻易能看到的,但是一旦有了,那可比正月里扭秧歌还带劲呢。
二狗娘这会儿正蹲在墙根那儿刮榆树皮,打算中午给家里添点吃的。一抬头,就瞧见杨秀秀杀气腾腾地往这边冲过来的模样,倒是先唬了她一跳。
正纳闷间,她家二狗就猫着腰从屋里跑了出来,三言两语把山上发生的事儿跟她说了一遍。二狗娘一听,都顾不上训儿子,抄起捣衣槌就跟在了后头。
就这么一群人,一个跟着一个,浩浩荡荡的就到了王二麻子那开了缝的土坯房前。
杨秀秀走到跟前,二话不说,先举起手里的门闩子“砰”的一声敲在了大门上,震得围墙顶上的灰尘簌簌地往下落:“王二麻子,给老娘滚出来!你个天收的贼骨头,前脚偷队里的种粮,后脚绑屯子里的娃娃,你也不怕造了孽生娃没屁眼!”
那声音又大又尖,可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窗缝里飘出一股艾草灰的焦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