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确实已一文不值

不,不可能。

裴子琰轻轻闭眼,试图驳回这个可能性。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徘徊,好像所有事情都已经脱离了掌控,即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睁开眼,低声下气地开口:“倾雪,不管你如何知道南诏调兵一事,我都不认为你跟南诏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用因为自己姓萧,就强行攀扯南诏皇族,雍朝姓萧的家族太多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办法解决眼前这个困境?”

萧倾雪慢慢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发现她对这个男人了解得真少。

这几天一直以为看错了人,是因为裴子琰人品不太行,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忘恩负义,以及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此时看来,他的脑子似乎也不太够用。

这样的人只因为是皇后嫡子,就要被立为太子,其实是皇帝的失策。

就算裴子琰真能如愿坐上帝王之位,雍朝下一代也会走向没落——雍朝如今这个情况,根本不适合守成之君。

沉默片刻,萧倾雪淡笑:“我一个女流之辈,你怎么能在我面前问出这种问题?”

裴子琰垂眸,嘴角抿了抿:“倾雪,父皇方才召定国公进宫议事,一旦南诏对雍朝出兵,跛了一条腿的定国公极有可能被重新启用,他的儿子周奕安或许会跟随定国公上战场,这样一来,定国公重掌兵权,睿王如虎添翼——”

“裴子琰。”萧倾雪打断他的话,“如果我是你,我会先担心两国来犯,雍朝江山还能不能保得住,天下百姓是否会受战火波及,从此流离失所?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会不会导致雍朝分崩离析?而不是担忧睿王会不会如虎添翼,威胁你的储位。”

萧倾雪怜悯地看着他:“裴子琰,你真是没有一点属于帝王该有的气魄和担当。”

裴子琰脸色刷白。

这是萧倾雪对他的评价?

她就这么看不上他?

萧倾雪问道:“粮草问题解决了吗?”

裴子琰沉默片刻:“云骁然说他未曾贪污过军饷,是你污蔑他。”

萧倾雪哦了一声:“意料之中的回答。”

毕竟贪污军饷之人,谁也不会真的承认自己贪污,因为这是死罪,何况那些钱顶着风险到了他手里,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吐出来?

所以说,臭味相投。

裴子琰这样的太子,就应该配云骁然这样的将军。

“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裴子琰开口,声音微紧,“除了和离,不管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周嬷嬷端来刚沏好的茶水走来,给裴子琰和萧倾雪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拿着端盘转身离开。

萧倾雪半躺在椅子上,眯眼看着大树缝隙里洒下来的阳光,没有回答裴子琰的话。

和离已经不是她的条件。

她给了裴子琰最后一次机会,错过了,机会不再有。

裴子琰可以放心大胆地应付她接下来的报复。

没错,就是报复。

报复她这两年一片真心喂了狗,报复他们翻脸不认人的态度,报复雍朝上至皇后、下至刁奴一次又一次挑衅刁难的行为。

雍朝皇族所有人都是白眼狼。

改朝换代不失为一个明智的决定。

“倾雪。”裴子琰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祈求,“大军缺粮迫在眉睫,那么多将士……你忍心看他们挨饿?”

萧倾雪语气淡漠:“那么多将士挨饿,不是你们当朝国君的无能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倾雪!”裴子琰脸色一变,眉心多了几分隐忍,“你不是冷漠无情的人,那些将士保家卫国,镇守边关,他们也是有血有肉之人,他们也有妻儿老母,你就忍心——”

“我为什么不忍心?”萧倾雪坐起身,冷冷看着他,“你的将军都忍心贪污军饷,我为何不忍心冷眼旁观?他们守的是谁的国家,谁的江山?是我的江山,我的子民吗?裴子琰,我告诉过你,云骁然手里有钱,三十万两足够你边关大军两个月的粮草。”

裴子琰苦笑:“可是云骁然说——”

“他说什么你都信?”萧倾雪讽刺一笑,“你到底是真相信他说的话,还是根本不敢追究他到底有没有贪污?”

裴子琰表情一变,眼底划过一丝狼狈。

“你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云家,所以你不敢得罪云骁然,就算明知他贪污军饷,你也不敢追究。”萧倾雪像是早已看透他虚软的内心,“裴子琰,你这几天所做之事,真是一点点摧毁了这两年来,我对你的所有好感。”

话音落下,裴子琰面上血色尽褪。

他望着萧倾雪,以前总是温柔包容的脸上,此时只剩下无尽的嘲讽和漠视,那种不屑的,如同看阴沟老鼠一样的眼神,让裴子琰无地自容,让他感到难堪,然后不由自主地生出恼怒。

他恼羞成怒地质问:“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差劲?”

“爱情当真能让人蒙蔽双眼。”萧倾雪自顾自说道,“以前觉得是单纯没心机,此时才知是愚蠢肤浅;以前觉得是与世无争,随遇而安,此时才知是草包废物,脑子里空无一物;以前觉得那是喜欢,此时方知那是在限定条件下,你能做出的唯一的,最好的选择。”

萧倾雪如同在评价一个外人:“裴子琰,你当初求娶我,应该只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你想把我这个能给你调理身体的大夫绑在身边,死心塌地爱着你,将来就算有一天你变了心,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医女,也毫无反抗之力,对吗?”

“你非要这么想我吗?”裴子琰脸色阴沉,嗓音如裹着寒冰,“我只是……只是多娶了一个女人,在你心里就变得一文不值了吗?”

“不必恼羞成怒。”萧倾雪淡哂,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你在我这里,确实已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