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猪

纪浥嘴里轻哼小曲,沿着公路朝前行进。

他两只手揣兜,把玩着里面的两根棒棒糖,轻松的状态仿佛是在饭后散步。

这一路上没有任何车辆经过,哪怕纪浥故意放缓了速度,也没有等来汽车或是摩托,显然过于寂寥了。

“上次怎么没有发现,这条路除了鬼打墙外,似乎本来就不正常啊。”

自语着,纪浥很快来到了一处空缺的围栏,那下方是一条极不起眼的小路,坡度极大。

纪浥轻车熟路地纵身下滑,身体尽量贴近坡面,以免像上次一样栽倒受伤。

由于他尽可能的放慢脚步安全行路,这次纪浥的速度一点也不比上次快。

在经过了四十分钟的路程后,他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歌谣。

【月婆婆,血瞳开,山缝里爬出雾的骸。谁家娃儿数稻草?——“一二三少了一颗脑袋。”】

这是安安的声音。

【井爷爷,吐寒烟,辘轳转着空桶圈.】

【鸦舅舅】

纪浥脚步放轻,缓缓靠近,他不打算惊扰对方唱歌谣,只是保持安全距离,确保自己能听个清楚。

于是,安安在这一次唱出了歌曲的下半部分。

【河娘娘,结冰绦,漂来空袄裹银饺。去年沉了王婶的影,今年捞起半张笑】

【坟娃娃,点白烛,照着空席分黏糕:“阿爹的座位长蘑菇,阿娘的碗筷生锈刀】

【钟漏断,月满窗,百口空屋风穿堂。神明在梁上数人头:“一二三少的脑袋找到了。”】

整首歌谣都透露着诡异惊悚,若真是安安从电视机里看来的,那在2025年,还真是件奇事。

也不知怎的,随着时代发展,一些思潮、文化反而趋于保守,让纪浥来猜,大抵是因为经济不景气吧。

脑内想着毫不相干的事,唱完歌谣的安安,稍微缓了缓,便又张开口,从头开始唱起。

【月婆婆,血瞳开】

“嗯这句唱的是血月么总感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应景。”

纪浥默默听安安又唱了一遍歌谣。

当安安稚气十足的声音又一次安静下来,对方没有再继续唱歌,而是提起灯笼,默默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

纪浥见状,立刻悄然跟了上去。

沿着小土路前行,一路有夜色遮蔽,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就不会被发现。

要问这一次纪浥为什么避免和安安碰面,其实是出于多方面的考量。

初来乍到,一夜便死,原因不明。

这无疑让纪浥的警惕性提到了极高,第一次死亡的触发机制不明,不排除与安安、谢萍有关。

当然,从谢萍的态度来看,大概率与她没有直接关系,毕竟她一直在劝导纪浥赶紧离开,反倒是纪浥“作死”,坚持留下来才导致的死亡。

但其中或许存在某种间接联系,纪浥认为不能排除可能性。

所以这次他干脆当起了独狼,不与任何人直接接触,看看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夜虽寂寥,却时有虫鸣、田地里更是有蛤蟆叫声,纪浥一路跟踪,声音隐匿其中,确保自己始终没有被发现。

很快,他来到了村子内部。

山野里的星星点点,那是四散分布的房屋内透出的灯光。

纪浥在此刻停下了脚步,目送安安走远,直到那盏小灯笼迈入小院,双扇木门打开又关上。

至此,夜里唯一的动态光点消失,整个黑夜如同一张静谧的画。

“这次我不与人接触,在野外过夜。”

纪浥自语着,拿起一根棒棒糖,撕开了包装袋随意一丢,糖则放入嘴里,尝出是葡萄味的。

“不论我是死是活,总该能看到线索。”

说完,他便在一处小土坡的竹林旁蛰伏起来,目光则盯着前方的村子。

十分钟后。

“尼玛的痒死我了!”

纪浥疯狂挠着脚踝、脖子等裸露在外的肌肤,怒而抱怨道:“往这一蹲,简直无异于慢性死亡啊我靠!”

说着,他站起身活动四肢,企图通过运动来避免蚊虫的侵袭。

显然,这么做收效甚微。

没办法,硬抗吧。

于是,纪浥咬牙坚持了二十多分钟,直到眼前家家户户的人都熄了灯。

“咦?”

纪浥停下龇牙咧嘴。

“有点古怪.熄灯的时间未免过于集中了。”

半小时前,大部分房屋都还亮灯,可就一会儿的功夫,所有人家都熄灯了。

这作息时间究竟是某种巧合,还是一种讯号?

纪浥回忆起上次进入谢萍家时的场景。

老旧的陈设、家具,墙上停留在08年的挂历

“我记得应该挂了时钟,而且能走字儿的.”

毕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纪浥回忆起来还是挺费功夫的。

好在,他终究是想起来了。

“当时大概9点多,临近10点,由此判断,现在应该已经10点了。”

“统一十点前睡觉的作息,难道暗藏某种规则?”

思索着,纪浥起身,摸着黑大胆朝村子走去。

夜很黑,黑到即便趁着月光,纪浥也只能勉强分辨出来地形轮廓,其他事物一概看不清。

相对的,即便有村民还没睡着,也不可能透过窗外看到纪浥。

沿着小土路,纪浥路过了一户人家。

根据脑海里的记忆,这户人家门口栓了一只白狗,不声不响,只会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诡异的歌谣、一致的作息、沉默的家犬、暴毙的过客

这些异常不协调之处,究竟有什么关联性?

尽管身体困乏,但现在纪浥精神有些亢奋,他悄无声息地摸黑来到了谢萍的住所。

谢萍家里没有养狗,房子墙体是石板制的,两室一厅的房屋并做一排,从外面看呈狭长形。

客厅的双扇木大门似乎不是唯一入口,在房屋左侧的青苔石阶上,还有一处入口似乎可以入内。

纪浥见状,当即趴在地上,缓缓向着那处入口移去。

这个样子狼狈是狼狈了点,但总比走路动静更小,更不易被发现。

从房屋左侧进入屋内。

纪浥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泔水的臭味,混合着猪粪的味道。

他当即站起身,原来入门左侧就是猪圈,刚刚和他头顶齐平的,是特么猪的食槽。

目光越过石板,能看见里面有一头硕大的家猪呼呼大睡。

“左边是猪圈,那右边”

那里是一扇木门,应该是安安睡觉的地方。

抬起手轻轻推了推,门是锁着的。

“够讲究的,你们家难道是怕人偷么?”

不,仔细想想的话,屋里只有一妇女一儿童,的确比较怕不安全。

纪浥不打算再停留,转头就要离开。

可就在这时,猪圈里的猪忽然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竟是醒了。

说实话,猪没什么好看的,纪浥也不打算去看。

可就在这时,猪竟是几步来到食槽前,猛然一个跃起,将双蹄搭在石板上,霎时脑袋正对着纪浥。

也就是在此刻,纪浥看清了。

月光从屋外倾洒而下,正好照清了那头猪的脸。

这是一张.满脸堆笑的老太太的脸。

这和纪浥在公路上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

纪浥当即一个趔趄,身形不由自主朝后栽去。

“砰!”

后脑猛的撞在身后的木门,如同一柄铁锤在敲击门扉。

心率骤然飙升,肾上腺素也在此刻被激发,纪浥此刻暗道一声不好,扭头就朝屋外奔去。

石阶上青苔在黑夜里模糊不清,纪浥一脚踩中,踉跄着朝前止不住地迈步。

旋即,他“扑通”一声栽入了院里的小荷塘。

“妈的!”

纪浥心中破口大骂,他是真的不适应自己这种“普通人”的感觉了。

会害怕、心烦意乱、慌不择路,这种所谓的“劣性”尽管相较一般人好很多,但终究是普通人。

可能是被凉水一激,纪浥此刻镇静了不少,心情平复了不说,脑内也在极速分析:

“这人面猪的出现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我的幻觉,要么它真的是猪脸!”

思索着,他从荷塘里爬出,再次往猪圈走去。

“是不是幻觉,再看一眼不就知道了!至于屋内的安安和谢萍.”

“很奇怪,这么大的动静就没惊醒他们,单单用睡得死来解释,似乎不通.无所谓,你们不出来那倒是正好。”

可能是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纪浥竟是直接翻身一跃,跳进了臭烘烘的猪圈。

他单手拉起猪的耳朵,不顾它的嚎叫,硬生生再把猪拉到了围墙下,对着月光看了起来。

此刻,那头猪面容再度清晰可见。

原本那张满脸褶子的老太太笑脸,已经变回了普通家猪的长相,和人脸沾不上边。

硬要说的话,纪浥顶多能看出这张脸挺像唐葫芦的。

“啪!”

纪浥当即给了猪一耳屎:“艹你妈的!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吓你爹!”

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谁占谁便宜,总之纪浥消了火,心满意足翻身攀了出去。

原来刚刚只是场幻觉。

一甩被水浸湿的刘海,纪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直到他走出院门,都没看到屋内有灯光亮起,甚至连轻微的响动都没有。

“奇怪.难道他们已经死了?”

纪浥刚翻过篱笆门,便又折返回来。

都已经闹出这么大动静了,难道还怕闹得再大点么?

想着,纪浥直接几步来的大门前尝试推门,门板只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显然,门内插着一块儿横木门栓,纪浥进不去。

于是,他又试图摸索窗户,可惜窗户太小、里面也上了锁。

即便对着里面瞧,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纪浥有些不信邪了,干脆来到门前,砰砰砰地砸起门来。

这一系列作死行为,按理说在一场地狱级副本里,早该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可偏偏纪浥频频失误作死,反倒没出事。

“砰砰砰!”

纪浥对着门扉继续敲打。

“砰砰砰!”

就在纪浥想,要不要去找找锄头镰刀之类的工具时。

木门突然爆发出“砰”的一声!

门骤然打开,一道被月光反射的金属光,明晃晃地照在纪浥眼前。

终究是有战斗经验,哪怕现在哪哪都是普通人,但纪浥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躲避了那把尖刀。

借着夜色,纪浥也看清了门后之人的身形。

“谢萍小姐,我没有恶意。”

纪浥开口道,门后的人显然一愣,止住了攻势。

“说来惭愧,我家里蹲多年后离家出走,辗转多日,结果迷路了,才误入这里,我到此来既不是劫财、也不是劫色。”

谢萍显然很有警惕: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纪浥闻言一愣,他刚刚只是想快点让对方冷静,对后续说辞可是毫无准备啊。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们上辈子是情人呢,你知道牛郎织女么?”

谢萍则晃了晃手中尖刀:

“不管你是谁,赶紧给我滚。”

纪浥见状,又悄然后退几步:

“谢萍姐,话可不要这么乱讲,就假设我是坏人吧我们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纪浥话语似乎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如果你能为我解答一些疑惑,我保证就此离开,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视.”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尖刀直冲纪浥面门而来!

这女人,竟打算直接杀了自己!

也是,纪浥现在扮演的是坏人,坏人有坏结局难道是很奇怪的事吗?

如此近的距离,纪浥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可他终究躲避不及,下意识抬起用于挡刀的小臂,竟被飞刀给扎穿了。

“嘶!”

纪浥忍着剧痛,拔腿便跑。

他可没信心,在人家的主场下自己负着伤,还能轻易制服对方,更何况他根本压根不想和谢萍发生冲突。

于是,他扭头翻过栅栏,沿着土路踉踉跄跄当场逃走。

跑的同时,他还知道回首观察谢萍的东西。

女人没有追来,只是矗立在门口默然的看着纪浥逃走,在纪浥跑出几十米后,房屋大门似乎也重重关上了。

没空多想,纪浥得赶快找个地方处理伤势。

忽的,他想起刚刚在某个坡上,看到了一栋废旧的房屋。

纪浥直奔而去。

好在,这种废弃的房子不会上锁,纪浥窜入进去,立即开始着手处理伤口。

撕衣服、捆绑按压止血、拔出尖刀

完成这些举动之后,纪浥的额角已经被冷汗浸透,他浑身衣服湿透,加上失血,体温也在快速下降。

“区区小伤.我可不会死得这么窝囊啊。”

待纪浥将伤口彻底止住血,他便脱下衣物,取出屋里味道极臭的发霉被子,把自己身上的水擦干。

“狼狈归狼狈,但此行应该不算一无所获。”

纪浥自语道,光着身子在屋里寻找生火用具。

几十分钟后,当纪浥摸遍了爬虫、死老鼠,以及恶心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粘稠物。

终于找到了一枚打火机。

“嚓、嚓、嚓!”

纪浥拨动砂轮,黑暗的屋中亮起一束光,当场令纪浥喜出望外。

“这玩意儿居然还能用,奇迹。”

要知道这种火石的打火机,长期在潮湿的环境中根本就很难保存。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纪浥找了些柴点燃了炉灶,在一旁烤衣服、取暖。

尽管屋顶是破的,墙壁是斑驳的,屋内到处都是杂乱不堪的。

可终究是给人温暖的庇佑,令人安心。

纪浥仰头看着屋顶的破洞怔怔发呆,忽的,他眉头皱了一下。

这月亮.是不是变红了些?

纪浥起身,几步走到屋外,抬头看向夜空。

此刻天上的圆月,已变得越发鲜红,仿佛染了血一般,而这股血光居然笼罩着整个山村。

目及之处,皆为赤色。

可很快这道赤色的景象,又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

黑色的雾气从山隙钻出,好不容易清晰可视的村庄全景,再度融入黑暗。

这一切来得很快,不过几十秒间而已。

此刻,纪浥的耳边,响起了安安那稚嫩的歌声,那真切的声音让纪浥怀疑,是不是扭头就可以看到安安?

【月婆婆,血瞳开,山缝里爬出雾的骸。谁家娃儿数稻草?——“一二三…少了一颗脑袋。”】

【你已迷失】

【玩家「纪浥」LV.20已死亡】

【转职任务失败】

【正在准备删除角色数据】

【删除失败.】

【已发动技能:死亡回溯】

【开始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