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3 他是不是太乐观了
第二天一早。
“老板，您今儿怎么来了。”顾怀明看着精神矍铄的自家周老板问道。
自从去虎林农业连拍摄了纪录片之后，自家老板的精神头明显好多了，小螺号提供的情绪价值还真是顶格。
“来看一眼，在家闲的无聊。”周老板道，“小螺号也是，非要在那面住几年，苦寒之地有什么好住的，早点带着竹子回来多好。”
果然，下一秒周老板就提到了竹子和罗浩，顾怀明一点都不意外。
“听说进了3d投影会诊。”周老板道，“我来看看。”
上周刚安装完毕，老板就来看热闹。
顾主任心里琢磨自家老板好像少了点爱好，哪怕愿意去广场和老太太跳跳广场舞也好，总比天天惦记竹子强。
看这架势，要是罗浩不回来，年后老板就要去江北省，直到送竹子去秦岭野生。
罗浩这个狗东西，还真是会拍彩虹屁。
“是，老板，全息影像技术，就跟从前电影里演的一模一样。”
“看看，看看。对了，罗浩那面有么？”
“……”顾主任无语。
罗浩那面的心胸外科不说多弱，但绝对说不上强就是了，骨水泥进心脏他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做下来。
就这，有什么惦记的。
老板这是想每天看看竹子？
“老板，我跟厂家说。”顾主任虽然心里有些腹诽，但马上顺着周老板的意思说下去。
别人家的师徒有闹得极其难看的，比如说王院士，当年说一不二的存在，谁都没想到他最后真和自己手下最得意的弟子张老板反目成仇。
顾怀明本来就感激周老板的知遇之恩，再加上老板退休之后就真的退了，从来不插手科室内部的人事、财权等等，所以只要可以都会给周老板以尊重。
找小螺号会诊怎么了？也是应该的，顾怀明心里想到。
“看看。”
顾怀明带着周老板准备去示教室，刚出办公室，迎面看见刚从梅奥回来的患者家属。
“周老，您好。”患者家属没精打采的找了个招呼。
“咦？你们回来了？那面怎么说？”周老板关切的问道。
“老板，孩子在梅奥保守治疗了一个多月，主动脉血肿，没法手术。”顾怀明轻声耳语。
哦，是这样。
周老板从来不觉得梅奥不能做的手术自家912能做。
自己水平还没高到那种程度。
梅奥已经是世界级别的技术巅峰，周老板也没疯，不会如此妄自称大就是。
“那真遗憾。”周老安慰患者家属。
人力有时穷尽，到了周老板这个年纪，早已经乐天知命了。
来到示教室，周老板看见改造好的全息投影会诊系统，觉得相当新奇。
尤其是看演示，出现在光影里的人和真的一模一样。
“我还以为要很久呢。”
周老板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的确，我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出现。”顾主任回答道。
“给小螺号那面安一个，有时间会诊。对了，顺便把刚才那个患者的资料发过去，问问小螺号的看法。”
顾主任微微一笑。
老板这是要让小螺号为难。
在梅奥保守治疗了一个多月，然后冒着天大的风险飞回来，估计也就是想个落叶归根。
梅奥那面不知道怎么和患者家属交代的，估计是世界级的几个专家都有会诊，谁都说不能做手术。
就这，小螺号能做？
顾主任不信。小螺号的水平的确是高，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出很多，但这手术，他做不了。
第一次会诊就要看小螺号承认自己做不了，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顾主任拨通罗浩的电话，和他说了一下这面的情况，并且把资料传给他。
“老板，换衣服查房？”顾主任恭敬的询问道。
“你们查吧，我现在精神头越来越差，就不去了。我往那一站，你们谁都不舒服。一会做手术，我上去看两台就行。”
“好。”顾主任也没勉强，开始交班查房。
周老板年事已高，也就是来看个热闹，要不然当了一辈子手术匠，他不看见手术画面心里不踏实。
顾怀明也是随口一问，只是为了表达尊重，知道老板肯定不会上台。
刚要上手术，罗浩的电话打过来。
这小子，肯定猜到了是老板给他的难题，顾怀明心里想到。
“小螺号啊，患者的手术能做么？”顾怀明故意询问。
“顾主任，我觉得是能做的。”
顾怀明怔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听力似乎有了问题，一定是听错了。
“小罗博士。”顾怀明换了一个说法，更加认真的询问，“你刚才说手术怎么的？”
“能做，大概有70%成功的概率。毕竟时间太久了，成功的概率能到70%也已经不低了。”罗浩解释道。
“！！！”顾怀明怔住。
国内的912，国外的梅奥诊所不约而同的给出同样的诊断——无法手术。
罗浩竟然说能做？
他没事吧，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了么。
顾怀明的眉头皱起来。
其实做象鼻子手术，顾怀明是有把握的。但象鼻子手术置换掉一部分主动脉不算什么，可其他因素无法克服。
之前象鼻子手术用的人工血管全世界只有欧美三家公司能生产。
前些年因为疫情冲击，导致三家公司无法及时供货。
好不容易等疫情结束，有两家公司的技术水平大幅度下降，甚至出现无菌包装的人工血管置换完毕患者出现大肠杆菌感染事件。
顾怀明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隐约能猜到大概是工厂由多性别人掌控并且雇佣印度工人导致的。
又迭加国产替代，手头暂时没有相关材料，所以顾主任看着患者去了梅奥。
只是他没想到梅奥也不敢做。
其实这手术不光是一个象鼻子置换就完事的，还有食管切除，胃或结肠代食道。
巨大的手术打击让顾怀明一想就头疼欲裂。
罗浩是胡乱说的吧。
稳了稳心神，顾怀明疑惑的问道，“小罗博士，你是说那个从梅奥回来的患者么？还是别的什么患者。”
“是啊，顾主任您还发给我其他病历了么？我看一眼哈。”
“不用了，只发给你这么一个。对了，厂家今天去那那面，安装全息投影的设备。你只要参加就行，光影什么的暂时没912这么好。”
顾怀明面无表情的回答道，没有沟通上的失误，他想不懂为什么罗浩会给出这么乐观的回复。
“我知道，我这面也没地儿。是老板想看吧~~~”
顾怀明无语。
“小罗博士，手术怎么做？”
“象鼻子手术咱俩一起做，食管的话我看ct损伤不大，应该能下支架。”
“支架活不了。”顾怀明给出确定的答案，他还以为罗浩有什么好办法呢。
“内镜下食道支架置入+感染灶大网膜移植覆盖+术后病灶持续冲洗，成功率很高的。”罗浩解释。
顾怀明皱眉，仔细琢磨罗浩说的内镜下食道支架置入+感染灶大网膜移植覆盖+术后病灶持续冲洗术式。
“要准备至少4个手术方案，我说的只是方案1。方案2是食管切除，结肠代食道，胃造瘘。方案3……”
罗浩滔滔不绝的说着。
“小罗博士，你等一下，这些晚一点在会诊上汇报。”
“行啊。我这面也有手术，那我等厂家的人来送设备。顾主任，你们能看见我的3d立体投影，我看不见，总觉得少点什么。”
“别叫苦，好好琢磨，老板肯定要提很多问题。”顾怀明严厉的说道。
他在提醒罗浩，顾怀明总觉得罗浩现在有点张狂。
不说别的，就刚刚那患者，罗浩竟然给出如此乐观的评价，仅此顾怀明就很难接受。
“我知道。”
挂断电话，罗浩直奔手术室。
“罗浩，内镜下食道支架置入+感染灶大网膜移植覆盖+术后病灶持续冲洗这个术式很难么？”陈勇有些狐疑。
“难，主要是看食管的破口多大。食管你还不知道么，血运不丰富，张力大，很难长上。”
“要是肠道，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吧。”
“嗯。”罗浩点头，琢磨要怎么能讲述清楚。
“罗浩，我怎么感觉最近这些年……不对，是这几年科技加快进步了呢？”
“有么？”
“有！”陈勇提高音量，笃定的说道，“比如说机器狗。之前就听说本子的机器人多厉害，在世界机器人大赛上又如何如何的。可你看现在，本子的机器人已经没了，就连波士顿动力都挂掉了。”
“可能是他们专心致志的搞lgbt，搞金融，没人在乎真实的科技吧。”
似乎有这个可能，之前听罗浩吐槽过，说波士顿动力每次发布会都为了股价。
如果云深处、小米的铁蛋之类的机器狗出现在美国，怕是这几家公司的股价早都被炒到天上去。
Emm。
师父好像也不用补仓了。
不对，以师父的脾气肯定要补仓，还要大补特补。
陈勇开始胡思乱想。
“不过他们那面的生物技术特别厉害，以后咱们走机器降神的路线，他们走改造人的路线，或许最后殊途同归也说不定。”罗浩补充道。
“？？？”
陈勇没听懂，罗浩也没仔细讲，而是琢磨着要怎么把事情讲清楚。
机械降神和改造人，陈勇感觉罗浩才应该是姜文明的学生。
“我下午没课，去一趟工大。”罗浩道。
“嘛去？”
罗浩笑笑，没说话。
“哦对了罗浩，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怎么？”罗浩竖起耳朵。
“我从前玩cs，真人cs。”
“你还喜欢这个？”罗浩有些惊讶。
“陪着妹子玩，你还真是个没有生活情趣的家伙啊。不喝酒，抽烟走app，每天除了刷手机就是刷手机，也不刷短视频，只刷论文。”陈勇抱怨道，“你的生活是真枯燥，一点乐趣都没有。”
“害。”罗浩摇摇头。
“都说老孟是核动力驴，我看你才是。你赶紧说，是不是所里面已经研究出了可控核聚变？”
“别闹，赶紧说，我那面还有事儿。”罗浩催促。
“美军不是要换装么，我看群里面那帮子军迷已经提前美军换了除枪械以外的全部美军装备。”
“？！”罗浩惊讶。
但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不知道是谁倒腾过来的。虮子再小也是肉，一个班一个班的武装中国军迷，钱其实也不少。
“什么特战头盔、特战电台、四眼夜视仪都美军同款，估计都是史密斯专员倒卖的。”
“哦。”罗浩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你就不想做点什么？”
“不想，没意义，你好好研究你的雷击木无人机去。”罗浩笑道，“我去跑数据，老板那面会诊都开始全息投影了，未来3年之内咱们应该也能接触到。”
陈勇对此并不感兴趣，摆摆手，转身分开，自己去忙自己的。
……
“小螺号搞什么？不是说会诊么，怎么人不见了。”顾怀明嘟囔着。
“电话也打不通。”
周老板坐在椅子上，眯着眼，摇摇头，“小螺号平时做事不是这样，他给你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什么？”
“老板，他说要想个办法让咱们看明白。”
“小东西。”周老板嗤道。
一个语气词，满满的溺爱，听的顾怀明心潮起伏。
要是罗浩大20岁，估计自己得辞职去私立医院，这个主任的位置必然是罗浩的。
至于院士什么的更不敢想。
“等等吧，反正患者的病情我看是没办法弄，那么大岁数了，就算象鼻子手术能做，食管支架罗浩下进去食管也长不上。”
周老给了评价。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顾怀明点头。
患者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但家里也认可。连梅奥都去了，不是远程会诊，是肉身到的梅奥！
远程会诊的话本子那面是18000左右，梅奥是100000左右，但那种属于中间的掮客撮合的，很难找到世界顶级专家出面。
甚至会诊的专家只是个实习生也说不定。
但患者直接到了梅奥是另外一个概念，不可同日而语。
周老板和顾怀明夜都没办法，可罗浩那面真的能行？
足足等了将近两天的时间，中间罗浩打了电话，说3d打印的模拟人已经在做了，很快就能展示。
有一日，下午四点，周老板罕见的换上白服坐在示教室里。
和罗浩约好要远程会诊。
周老板看着一道光影落下，就在不远处，他知道过一会罗浩就要出现在那里。
00年左右能接触更多的美西方的科技、娱乐，周老板在影视剧中见过这种科幻的会诊方式。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出现在912，自己也有幸能见见。
虽然周老板觉得这玩意没什么用。
有人坐在那里和打电话，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但周老板觉得小螺号带自己去了一趟虎林农业连，自己老旧古朴的思维都出现了一丝松动。
虽然现场画面没有纪录片里那么震撼，但周老亲眼目睹了数不清的机器狗在旷野里奔驰，在劳作，在收割。
从前的梦想，心中的信念正在一点一滴变成现实。
哪怕自己看不见信念变成现实的那一天，但最起码比改开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了，难到不是么。
当时公费出国，周老板被国外的生活震惊到说不出话。
这就是宣传中腐朽到了极点的美国？
那时候周老板遇到了一位意大利移民，在纽约的酒吧当保安。就这，竟然能在纽约买一栋大房子，老婆全职在家带孩子，有车有俩孩子有条狗。
食物充足到可以随意浪费，生活富足到让人感觉这里就是天堂。
周老板正想着，忽然眼前光影一闪，随着一道光柱落下，罗浩见见出现在眼前。
整个过程有些卡顿，有点闹鬼的感觉。
“老板，想什么呢？”罗浩微笑，问道，就像是人在身边一样。
“你能看见我？”周老板惊讶。
“我有视频，顾主任的手机视频。”罗浩哈哈笑了下，“全息投影没给我这面安，有时间装个。”
“那些事儿以后再说，你说说你对手术的想法。”周老板淡淡说道。
光影里的罗浩的表情惟妙惟肖，他穿着白服，口袋里插着一排笔，笔上写着——协和罗浩的字样，看起来让周老板觉得有些刺眼。
狗东西，竟然随时随地都提醒所有人他是协和出身的。
周老板也很无奈啊。
下一秒，罗浩脱掉白服。
周老板一怔，难道自己想什么罗浩能听到？
但旋即周老板哑然失笑，罗浩里面穿着一身手术服，来到身后的平台上，揭开了盖在上面的无菌单。
本来周老板和顾主任都没注意，毕竟在医院里无菌单属于最常见的东西。
可罗浩解开无菌单下面，躺着，躺着一个人！
我艹！
顾怀明怔住，周老板也怔住。
“这是机器人，因为资料不是很全，跑了5个小时的数据后打印出来后我不是很满意，但也能简单的凑合展示一下。”
罗浩说的是汉语，但远程会诊另外一面的所有人都愣住，好像他在说外星语言。
躺在“手术台”的机器人栩栩如生，年纪也仿照病历里的资料，连它脸上的皱褶能清楚的看见。
要不是罗浩提前说了数据、3d打印之类的话，912众人还以为他在拿大体老师当标本。
这也……
这也……
这也太像了！
周老板的眼睛一亮。
学校里的大体老师金贵着呢，能4个人分一名大体老师都算学校是好学校。
一般来讲都要8人或16人，一个班级分一个大体老师都不罕见。
可要是有这种模拟机器人的话，会不会以后每个学生都能亲自动手实践？随便切的那种？
周老板瞬间觉得自己的血压有点高，他连忙闭上眼睛，平复心情。
“因为简单展示，所以3d打印之后血管里没有冲进去代血浆的液体。”
罗浩又解释了一句，习惯性的穿上手术服，戴上手套，开始切机器人。
他是按照象鼻子手术一样切的，因为不用考虑太多，只是做个模拟，所以速度极快。
快归快，罗浩却做的一板一眼，很明显他对象鼻子手术研究颇深。
打开机器人的胸腔后模拟手术时的场景，随后罗浩切开左侧膈肌，取了一块大网膜，随后换了一副手套，用胃镜送到机器人的口腔里。
周老板注意到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真人，而不是机器人。
它的肌肉线条看着就是人类，如果不是没有流血的话，周老会怀疑罗浩这个狗东西当面说谎。
不光是肌肉，所有脏器连同那块大网膜都极度逼真。
大网膜黏黏糊糊的，红黄相间，就跟罗浩手里真的拿了一块刚取出来的大网膜一样。
胃镜送进去，来到鱼刺戳破食管的位置。
因为时间太长了，局部腐烂、机化、感染、水肿，一切外科手术忌讳的词汇都能用在术区里。
罗浩把大网膜折迭，像是变魔术一样，在食管支架打开的一瞬间让大网膜变成双层的，附着在食管支架内外两侧。
不过支架打开的幅度并不大，周老忽然问道，“罗浩，为什么不全打开？”
“老板，大网膜的血供不支持，这种力度是计算过的最优解。”罗浩回答道。
“计算？”周老板一怔。
“在工大跑了超算的。”罗浩一边做一遍回答，“工大的超算要排队跑，咱能不能也建个数据中心，别都建在贵州。我知道贵州的老大是咱帝都调过去的，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吧。”
“别瞎说！”周老打断罗浩的话。
“嗯，所里是不是有超算？应该没有，能不能建一个？”罗浩问道，“老板，您用过之后就知道好用了。比如说这个患者，要是没有在计算机上跑数据的话，力度要用多大根本不知道，只能靠临床经验。”
“但跑完之后，机器人特别适合做这台手术。”
“机器人？”
912心胸外科的示教室里传来无数疑问的声音。
“是啊，我不是机器，没办法做到最完美。要是可以，我带机器人去帝都。”